蕭銳總是說他喜歡春天,因為我們是在春天相遇的。可是我更喜歡冬天,冬日的陽光很暖,尤其是大雪後的陽光,能暖到人心裏去,驅散心底最深處的寒冷。
已經過去十年了,經曆了結婚、離婚、複婚,我們都格外珍惜現在的生活。這十年我們添了一雙小兒女,是一對龍鳳胎,粉雕玉琢般的孩子,是我的寶貝。葉磊每次來家裏看他們,都會抱著逗弄好久。
蕭銳對女兒很寵溺,有求必應,慣得那小丫頭嬌蠻得很,小小年紀就誰的話都不聽。偏他又對兒子要求極其嚴格,搞得兒子時常氣憤地跟我指責他重女輕男。不過他也知道蕭銳是對他寄予眾望,所以雖然嘴上抱怨不斷,但很聽蕭銳的話。
複婚之後我們一直住在公寓裏,摒棄了過往的種種不快記憶,這裏才是最適合的地方,承載了我們的分分合合,一如生命中不隻有快樂,也有悲傷。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棟冷清的大樓,也迎來了它熱鬧的一天。程瑤和管顯終於修成正果,在我們複婚後一年,也步入婚姻殿堂。瑤瑤結婚那天,在新娘更衣間,她對我說“我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雖然蕭銳曾經懷過疑你、傷害過你,但他始終都把你放在心上,從來沒有一刻忘記過你。隻要你回頭,他總在那裏,恨也好,愛也好,他的心隻裝著你一個人。而管顯,直到現在,我都不確認我在他心裏有幾分重量。”
不是每一個婚姻都寫滿了百分百的幸福,不是每一對夫婦都相愛至死不渝,我知道,隻是這話由我最好的朋友口中說出來,總是讓人心裏格外難受的。好在管顯雖然風流不羈,但對瑤瑤還是很好的,婚後也沒有傳出什麼桃色新聞,讓我安心不少。
市區的那個二層畫廊成了我專用的畫室,這些年努力下來,在繪畫界倒也創出了名堂,畫作在市場上也算是好評如潮。有時為了趕進度或者靈感來了,我會在裏麵呆上幾天。對於這點蕭銳頗為不滿,直說當年買了它太失策。直到有一次他半夜來到畫室,然後又一個人悄然離開,後來再沒有反對過。我問他那天看到了什麼,為什麼突然改變了態度?他始終笑而不答。我仔細回想了一遍,仍是不得要領,那天畫得太專注,他來過還是保安事後告訴我的,我無從猜測究竟是什麼觸動了他,讓固執的他改變了想法。
有一次跟哥哥聊天的時候,不經意提到了這件事,他摸摸我的頭,說我是傻丫頭。我大笑,都三十多歲的人了,還丫頭呢。
哥哥卻說,在他眼裏,我永遠都是小丫頭,是那個倔強不認輸的丫頭。
這點我很認同,就像不管磊磊長多大、長多高,在我眼裏他仍然是小孩子。現在他已經擺脫了毒癮,離開了“暗葉”,跟魏林開了一家咖啡廳。兩人的關係一直保持著親密如故的樣子,有些出乎我的預料。
雖然之前從磊磊口中無數次聽到過這個名字,但真正見到這個人也是近兩三年的事。或許是從心裏抵觸魏林,所以我並不想見到他。倒不是因為世俗觀念,反對他們同性戀,而是無法諒解他讓我最疼愛的弟弟染上了毒品,縱使他是被迫的,我依然無法原諒。
提到他,讓我不禁又想起了那場驚心動魄的生死爭奪。事後談起時蕭銳常常是一語略過,不願多談其中的謀劃細節,但是我卻忘不了那裏的血雨腥風。
窗外飄起了冬雪,如絮般的大雪很快把地麵鋪成了銀白色,天地間陷入了銀色的海洋,一如那天。那是岱瑪市最冷的一個冬天,我見過磊磊之後就很少出門,蕭銳說他會盡快把事情處理好,讓我不必擔心。我相信他,所以從那之後我不再過問公司的事,也不再問阮浩有什麼動作。
至於磊磊,蕭銳答應我會救他,他就一定會做到。為他們擔憂是難免的,但是我更知道如果隨意外出去看他們,不但於事無補,如果被阮浩抓到反而拖累蕭銳,於是我順從地呆在家裏。
哥哥曾來過一次,轉告父母希望我暫時回簡家老宅避開這場紛爭。我問他,“你的建議也是這樣嗎?”
他溫和地看著我,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他說,“你自己的路當然是由你自己決定,不管你回去還是留下來,哥哥都支持你。”
那一刻我無聲笑了,我知道他會的,一如他這些年所做的。
留下來的日子並不好過,但我還是決定留下來。我幫不上什麼忙,但我知道有我在這裏蕭銳會很安心,從他回家的神情中我看得出來。局麵愈發緊張,盡管我很少出門,蕭銳還是叮囑我減少外出。他略顯鄭重的語氣中,我讀出了危險的味道,最後的時刻快要到了。
我猜測那會很快,卻沒想到居然會那麼快。那兩天我隱隱覺得不安,似是有什麼事將要發生。女人的第六感向來很準,果然就出事了。當瑤瑤給我打電話,讓我為她求情,讓管顯帶著她一起去事故地點的時候,我才知道蕭銳瞞著我,去了最危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