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點點暗淡,夕陽的餘暉照在客廳裏,給室內的景物鍍上了一層淡金色。秋季的傍晚很短暫,一刻鍾前才斜移的陽光,此時已經落到了遠處的高樓之下,最後在地平線上掙紮幾下,沉落下去。
葉韶光趴在貴妃躺椅上,手托著腮歪頭看著窗外。麵前攤開一本旅行雜誌,許久都沒有翻過一頁。待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室內的光線暗淡得完全看不清雜誌上的字。懶怠起來開燈,她索性把雜誌扔在一邊,側靠在椅上。
從這個方向能看到廚房,此刻裏麵有一個身影正在忙碌著。伴隨著食物入鍋時的“刺啦”聲,不時有香氣飄進客廳。葉韶光專注地盯著廚房玻璃門上倒映的影像,有些明白為什麼蕭銳喜歡讓她親自下廚。有人為自己在油煙四起的廚房忙碌,那種感覺很微妙,即使這些日子裏她看了無數次,每次心裏依然會升起一種溫溫軟軟、甜甜蜜蜜的香氣,就是廚房裏溢出的食物味道一樣。
那天蕭銳的提議著實讓她驚訝,一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既然她不能否認自己對他存有殘情,又何必故作姿態,給彼此一個機會,未必不是件好事,無論結果是重修舊好還是勞燕分飛。她猶豫了下,就答應了他。
當她把這個決定告訴簡微然的時候,她以為他會極力反對的,沒想到他略略沉吟就同意了。隨後她應蕭銳的要求開始適應所有心結起始的地方,他的公寓。開始到這裏的時候,她是心有餘悸的。如果說郊外別墅留下的都是美好的回憶,那這裏就是她的噩夢。
再次走進來的時候,她是硬著頭皮,才抑製住自己轉身逃跑的衝動。開始的時候她隻能在房間裏呆十幾分鍾,而且絕不敢坐在沙發上。後來慢慢才適應了,最終不再恐懼,搬到這裏同蕭銳一起住。
“怎麼不開燈?我還以為你睡著了呢。”蕭銳從廚房出來,就見黑暗中她晶亮的雙眼盯著他,接著廚房投過來的光,她卷翹的睫毛撲閃撲閃,好似兩支展著黑色羽翼的蝴蝶。
“我記得你以前不會做飯的。”葉韶光還靠在椅子上,問出了藏在心裏的疑惑。以前這位大少爺可是奉行君子遠庖廚的,更不用說親自下廚做點東西了。
蕭銳走到過去,坐到她身邊。“我什麼時候說過我不會做飯?”
葉韶光訝異,“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從來沒做過。”
“我可以把這當成埋怨嗎?”他笑著和她並排靠在躺椅靠背上,“在沒有進蕭家以前,我都是自生自滅的,母親從來不會給我準備飯菜,她隻給我很少的零花錢,所以我隻得自己做飯。”
他說得輕描淡寫,葉韶光卻已動容。他進入蕭家的時候也不過是個少年,那之前豈不是年齡更小。那原該是在父母懷裏撒嬌的年齡,他卻已開始接觸生活的繁重瑣碎。想起葉家父母雖然對她算不上好,可在她少年時並沒有讓她過得多辛苦。從這點上來看,她是應該感謝他們的,不論如何他們基本也盡到了為人父母的責任。
“心疼了?”蕭銳敏銳地察覺到她眼裏的憐惜,眉梢不自覺地帶上了抹笑意。
“飯好了嗎?我餓了。”她坐起來,朝餐廳走去。
蕭銳也不緊逼,除了剛開始她對這棟房子的抵觸,他們這些日子的相處還是很愉快。兩人在一起會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會做出些親昵的舉動,但所有的言行舉止都在線內。他有時會心急,同一個屋簷下生活,隔壁臥房就住著自己心愛的人,哪個男人會無動於衷?但是他也清楚,葉韶光表麵上跟他平和相處,是因為他沒有越界,一旦他做出了超出她忍受的範圍,她一定會逃得遠遠的,即使答應了他一年之約,她亦可以隨時反悔。所以,他不敢逼得太緊,怕弄巧成拙,反而把她推得更遠。
“都準備好了。”他也從躺椅上坐起,進了餐廳。
桌上擺著四菜一湯,濃鬱的香味撲鼻而來,葉韶光拾起筷子夾了塊牛柳放進嘴裏。“唔,想不到你的手藝這麼好,色香味俱全。要是你有一天不想當老板了,開家餐廳生意一定火爆。”
這句話她三五不時會說上一次,看來他的廚藝真的讓她很滿意。都說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沒想到放在他們這裏倒過來了。吃愛人親手做的飯菜是種幸福,看愛人吃自己做的飯菜同樣是種幸福。幸福的感覺相似,味道卻不同。而無論是那種幸福,他都想留的長久。
“怎麼了?”葉韶光把四個菜都嚐了一遍,卻不見蕭銳應聲,奇怪地抬起頭。
“沒事,多吃點。”他幫她盛了一碗湯,她已經習慣了跟他一起生活,也逐漸適應了公寓,是時候解開她心底最深的心結了。他跟她定下一年時間,但對於能否真的讓她重新開始音樂之路,他並沒有多少把握。他相信在歐洲的時候,簡微然不會不幫她找心理醫生,連醫生都無法開導她解開的心結,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勝算。現在已是深秋,他得抓緊時間。
第二天蕭銳就跟葉韶光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她很配合地答應了,可情況卻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糟糕。當蕭銳把小提琴遞給她時,她的指尖剛觸到琴身,就觸電般地縮了回去。人也從椅子上彈起來,衝進臥室,鎖上門不肯出來。直到夜色降臨的時候,蕭銳還在她門外苦勸,她才出來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