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意思?”葉磊從蕭銳的話裏讀出一絲不同尋常,後半句大概是指當年治病的事,姐姐一直瞞著他,不告訴他捐獻骨髓的人是誰,對於被迫出國療養的細節,也隻字未提,但他猜測多半跟蕭銳有關。那前半句是什麼意思?莫名的心慌讓他煩躁地抓抓頭發,口氣也變得極差。
葉韶光不待身體站穩,急急地轉過身對著蕭銳。“你怎麼上來了,你讓你進來了?”
“你的手機落在車上了。”他把手機遞到她麵前,對她無禮的質問不置一詞。“他十八歲了,已經是成年人了,該知道真相了。你一味護著他,隻會讓他像現在這樣不知好歹,任性天真。”
“不行!”葉韶光斷然拒絕他的建議,手指緊緊地握著手機。她到現在都忘不了得知真相的那天,自己有多傷心難過,同樣的事她不想讓磊磊也經曆一遍。雖然立場不同,得知真相並不會否定他之前同家人的關係,不會像她那麼大反應,但是世上唯一的“親人”跟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對他來說也不會好過吧。
“姐,你到底想隱瞞什麼?”葉磊走到她麵前,眼中的疑惑一點點擴大。
“沒有。”她移開視線,對著那雙熟悉到骨子裏的眼睛說謊,她還是不習慣。
葉磊臉色沉了下來,心也跟著緩緩下沉。“那你剛才為什麼那麼肯定地說‘不行’?姐,你到底瞞了我多少事,凡事都替我做決定,你覺的這樣真是對我好嗎?”
葉韶光猛地轉回頭,目光觸及到他的臉上,神色複雜。長姐如母,這些年發生的事太多,快樂的她總是與他一同分享,痛苦的卻隻想獨自承擔。也許在不知不覺中讓他覺得她專製,覺得她剝奪了他知情參與的權利。
他們沒有血緣關係,就算今天她不告訴他,早晚有一天他也會知道。可是把藏了那麼多年的秘密,一下子說出來,真的好嗎?她的視線越過葉磊,看向站在沙發邊的簡微然,見對方朝她輕輕地點點頭,最後下定了決心。
“其實我們,其實我……”她不知該如何開口,喃喃了半天,始終沒有說得不清不楚。
身後的人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手掌搭在她肩頭。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讓她慌亂的心鎮定下來。“我替你說吧。”見她感激地連連點頭,蕭銳簡明扼要地把事情的始末說了出來。
蕭銳說完,室內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葉磊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事情居然這樣。難怪父母對他極盡寵溺,對她卻冷漠苛待,難怪她對待回來祭祖和得知父母陵墓被毀態度那麼淡漠,那並不是她的親生父母。他的親生父母利用她,養著她隻是因為她有用處,像養一個有利可圖的物品一樣養著她。
他們全家對她並不好,他知道,一直知道。她卻從來沒有半句埋怨,甚至覺得全家人都對她不錯。不僅如此,她在得知真相以後,傾盡心血地照顧他。聯想到程瑤的隻言片語,或許找到骨髓配型,讓他能從死神手中逃出來,都是她受了委屈交換來的。
她為了他付出這麼多,為他受了那麼多委屈,他又做了什麼?對她的保護不但不知感恩,反而覺得她日益專製,限製他的自由,嘴上不說卻愈發在心裏疏遠她。若不是心裏早就對她諸多不滿,又怎麼會在今天爆發?
羞愧,難堪,自責,種種複雜的情緒齊齊湧上心頭,壓得他喘不過起來。再沒有臉麵站在姐姐麵前了,再也無法坦然地接受姐姐對他的好了。姐姐,不,他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深深的惶恐壓過了所有情緒,讓他恐懼起來。隔著的那層窗戶紙捅破之後,她還會不會把他當做親弟弟,會不會像對待父母那樣對待他?一想到她會用那種冷淡的態度對待他,一想到她不會再以他為世界的中心,不會再保護他關心他。葉磊再也忍不住,奪路而逃。
“磊磊!”葉韶光還來不及抓住他的衣角,葉磊就風一般地跑了出去。她邁出腳步,想追上他的想法一閃而過,又生生地停在原地。這種情況下或許讓他先一個人靜靜更好,人在情緒極度波動的時候,別人說什麼都是無濟於事的,隻有自己想通了才能過了自己心頭那關。
“別擔心,阿舟會跟著他的,不會出事。”簡微然見她站在原地猶豫,打消了她的躑躅。“葉磊不是小孩子了,想通了也就沒什麼了,以後相處還能更方便。你太緊張他了,孩子長大父母都該放手,讓他經曆風雨。何況你隻是他姐姐,不可能照顧他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