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牧民家,家門緊閉,沒有看到一個人,隻有那條狗追著汽車咬。
翻過湖邊的山坡,他們停下來升火,原來他們還沒有吃午飯。午飯做麵條,和麵條一起煮的還有小白菜、芹菜、西紅柿和辣椒,看到這些我眼睛都綠了。大家都七手八腳地忙活午飯,我也幫忙著洗菜切菜。
等水燒開的時間,他們拎出一袋子紅燒好的雞肉,叫我一起吃。
表哥說:不要客氣,坐到我們車上,我們現在就是一家人了。
這話真仗義,充滿江湖的味道,我喜歡江湖的味道,隻有義氣,不分彼此,讓人感到溫暖。
卡車司機不停地給我夾肉,都是肉多骨頭少的那種。我和卡車司機很投緣,剛見麵的時候就覺得十分親切,仿佛我們已經認識很久。
六個人中,唯有他不停地給我夾肉吃,不停地囑咐我多吃點。或許,他能感受我的艱辛,也或許是我弱不禁風的外表,惹起了他的憐憫之心。他對我真的很不錯。
雖然我已經吃了很多東西,但還是經不住雞肉的誘惑。
我吃了很多雞肉,用我的大碗吃了一碗麵條後,我擔心會出事。今天所有吃的東西加起來,估計重量都超過了五斤。用專業術語講,這叫暴飲暴食。在五千多米的高原,這種行為可能會帶來非常嚴重的後果。
摸著渾圓的肚子,我突然感到有些忐忑不安。
吃完飯休息了片刻又出發。我們的卡車走在前麵開道,匹卡緊隨其後,保持著一段距離,在這種特殊的地方我們得不停地觀察匹卡到底跟上來沒有。
因為下了兩天雪,雪化後草地裏非常鬆軟,匹卡很容易陷進去。
果然沒走二十分鍾,回頭就看見匹卡停在路上,表哥手裏揮動著他的小白帽。很顯然匹卡是陷住了,我們又掉轉車頭去營救他們。營救工作非常順利。匹卡被雙橋大卡車拽出來,就像老鷹捉小雞一樣易如反掌。
意外,就是確實沒想到。卡車司機沒想到他一打盹,卡車就掉進了河裏。為了趕路他們已經一天一夜沒有睡覺,除了淩晨在車上眯了一個小時。
此時正值下午,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時候。草原上的河,基本上沒有河溝,在寬闊的河灘上橫七豎八地流淌。車本來就在河灘上開,所以掉進河裏也是非常尋常的事。
河裏的沙非常鬆軟,而且很厚。卡車在水裏掙紮了兩分鍾後,車輪就陷進去了一大半,而且還有繼續下陷的可能,司機不敢再動了。麵對趴在河裏一動不能動的大卡車,匹卡顯得無能為力。
表哥深思了片刻,決定帶兩個人先走。前麵六七十公裏處,他們的裝載機在那裏出了故障,更換的零件就在匹卡上,他們現在過去先把裝載機修好,然後開裝載機出來營救我們。
我問表哥大概什麼時候能修好,他說如果沒什麼意外,下午就能修好,晚上就能出來接我們。表哥說我的行李就讓它先在匹卡上,他們修完裝載機會和裝載機一起再回來。我說好吧。
表哥他們開著匹卡走了。我們在河灘上坐了一會兒,司機決定,在裝載機到來之前開展自救,萬一我們自己把它弄出來了,裝載機就不用回來。
裝載機來回跑這麼一趟,得耗不少的油。由於這一切都是由於他的失誤造成,所以他一直都很自責。
司機姓馬,我們雖不是同一年出生,但他隻比我小一個多月。他讓我叫他老馬。我說好吧,老馬。
陷車的河有四五米寬,水流不算太大。老馬說我們先把上遊給攔起來,讓河水改道旁邊的河灘上,等河裏沒水了看能不能重新爬起來。
說幹就幹,我和老馬同時脫了鞋,用鐵鍬在刺骨的河水裏壘堤壩。同車的湖北老鄉和老馬的表弟,則穿著軍用大衣,把手插在袖子裏看我們幹活。
我終於知道什麼叫袖手旁觀了。
鏟沙一用力發現右邊的軟肋莫名的疼,才想起是在從紅柳灘回來的路上,車上的另外一個乘客,讓我在尾箱裏幫他拿水。我轉過身找了好幾遍也沒找到他的水,結果就在找到的時候,軟肋壓在了座椅的靠背上,不經意的一下,就弄傷了。
下午也沒覺得怎麼疼,可能由於用力過大,第二天疼得直不起腰。
因為河麵寬,河裏的水看似很小,但在合攏的時候卻表現出巨大的破壞力。
最後的半米怎麼壘都壘不起來,沙子倒下去停都不停一下直接被衝走。
折騰了近一個小時,這個缺口也堵不住,我和老馬都的腳都凍得沒有了知覺。
最後,老馬在車上找了一塊大概一米長的木板,找準位置後,猛插下去,河水一下子就被止住了。最後在木板後麵填上沙,再把木板取下來。大功就此告成。
改道是改道了,但水還是從下麵不斷地滲出,卡車始終都處在水裏。後來發現這個問題根本無法解決,水就算不從我們堵的地方滲出來,河裏全是沙,它也會從別的地方滲出來。
一個下午的努力,算是白費了。
有些事,不去做就永遠無法知道結果。
做了,雖然結果不是我們想要的,但決不會因付出而後悔。這也許就是所謂的問心無愧。
我們爬上駕駛室,無言地坐著,靜靜地等待裝載機的到來。
夕陽西下,草原被均勻地塗抹上厚厚的一層金色,仿佛用手就能摳下來一塊。天空的白雲也被鑲上金色的邊,它們像一張張微笑著的臉,靜靜地注視著這片遼闊的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