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皎驚烏棲不定,更漏將闌,轆轤牽金井。喚起兩眸清炯炯,淚花落枕紅綿冷。執手霜風吹鬢影,去意徊徨,別語愁難聽。樓上闌幹橫鬥柄,露寒人遠雞相應。
蕭十一郎又闖入了“玩偶山莊”。
逍遙侯卻似並不覺得意外,隻是歎了口氣,喃喃道:“拆散人的好事,至少要短陽壽三十年的,你難道不怕?”
蕭十一郎緊握拳頭,道:“我若要死,你也得隨著。”
逍遙侯道:“哦?你是在挑戰?”
蕭十一郎道:“是。”
蕭十一郎雖然在拚命控製著自己,他的人已將崩潰,心已將粉碎。相愛著的人,隻要能活著,活在一起,就已足夠,別的事又何必在乎——就算死在一起,也是快樂的。
那至少也比分離的痛苦容易忍受得多。
如今他隻希望連城璧能夠好好的待沈璧君,希望她比以前活得更幸福。
就在這時,風四娘突然衝進來了。
她看來比任何人都激動,大聲道:“我早就知道你在這裏,你以為我真的醉了麼?”
蕭十一郎的臉沉了下去,道:“你怎會來的?”
風四娘眼圈又紅了,道:“我陪你。”
蕭十一郎道:“我一直認為你很了解我,但你卻很令我失望。”
風四娘道:“我當然了解你。”
蕭十一郎一字字道:“你若真的了解我,就應該趕快回去。”
風四娘凝注著他,良久良久,終於歎了口氣,黯然道:“你為什麼總不肯替人留下第二條路走?”
蕭十一郎目光又已遙遠,道:“因為我自己走的也隻有一條路。”
一個人到了迫不得已、無可奈何時,就隻有自己走上死路。
現實永遠是殘酷的。
風四娘慢慢地走到老人們身旁,過了很久,才緩緩道,“他們就是從這條路走的?”
紅衣老人道:“嗯。”
風四娘道:“你在等他們回來?”
綠袍老人道:“嗯。”
風四娘長長呼了口氣,呐呐道:“你想……誰會回來?”
她本不敢問,卻又忍不住要問。紅衣老人沉吟著,緩緩道:“至少他是很難回來了。”
風四娘的心已下沉,她自然知道他說的“他”是誰。
綠袍老人突也道:“也許,他們兩個人都不會再走回來。”
風四娘突然大聲道:“你們以為他一定不是逍遙侯的對手?你們錯了!他武功也許要差一籌,可是他有勇氣,他有股勁,很多人能以寡敵眾,以弱勝強,就因為有這般勁。”
紅衣老人、綠袍老者同時瞧了她一眼,隻瞧了一眼,就扭過頭,目光還是遠注著路的盡頭,神情還是同樣沉重。
風四娘還想說下去,喉頭卻已被塞住。
夕陽照著她的眼睛,她眼中怎會有淚光閃動。“蕭十一郎,蕭十一郎,求你不要死,我隻要知道你還活著,就已滿足,別的事全不要緊。”她知道蕭十一郎為誰而戰,也知道他為誰而死,不過那些都不重要的。是的,隻要他能平安回來,什麼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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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璧君在無暇山莊的日子,平和而安詳。
連城璧不是蕭十一郎。
蕭十一郎若是孤傲的狼,連城璧就是溫潤的玉。
在蕭十一郎身邊她痛苦而甜蜜,在連城璧身邊卻感到安寧。
沈璧君在骨子裏尋求遺世獨立,卻還是貪戀家的溫暖。蕭十一郎若是她向往的自由,連城璧便是她難舍的溫馨。
沈璧君不是風四娘。
在愛與被愛之間,她選擇被愛。
無論如何,蕭十一郎也不可能成為她一個人的。何況……
連城璧端著琉璃盞走進房,抬眼就見沈璧君托著香腮美目微合似在沉思什麼。他走上前將手中的東西遞到愛妻麵前,溫言道:“天氣幹燥,多吃點水果罷。”
沈璧君陡然清醒,順從的讓連城璧將她散下的發絲別在耳後。
“在想什麼?”他在她耳邊輕語,單手擁過她靠在自己懷裏。
沈璧君微笑帶過。
剛離開蕭十一郎的日子,就像心生病了一樣。看什麼都灰蒙蒙的,從眼皮到指尖都隻感覺無力,連開口說話都隻有痛苦。每當連城璧試圖靠近她,便讓她想起依偎在山洞中重傷的兩人,眼圈兒居然不自覺地又紅又澀,每每嚇得他不敢再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