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文昌公子留她作管家的動機,也不便多加猜測,大概是因為怕一路上閑得慌,沒人陪他閑嗑牙,所以才隨意拉了一個人同行,而她,正好撞上這時候。
大概便是這樣,除去這個理由,她便再也尋不出其他說法來解釋這文昌公子的行徑。
“多謝公子。”她笑著客套,那臉上,更是顯出一派和氣。
“怎麼說鳳姑娘也是府上管家,在下盡心些是應當的,否則,可就要被當小人,處處防著呢。”遙隔笑著,一副光明磊落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來若有所指。
她一把灌下一大口茶,眯著眼用力地打量他,竟然無法從他眼眼裏探出除去坦蕩的其他意味,隻好將方才那句話當作巧合,而不是別有意味地試探,點頭致謝,“多謝公子。”
“應該的。”遙隔頗有風度地笑,一副慷慨主子的模樣。
她輕哼一聲,算是回答――見鬼的應該,她這主子,從譚員外府上至這渡船,隻問了她的名,一路鳳姑娘,鳳姑娘地喊,也不見他多問個名,這像哪門子的主仆?公子姑娘的,倒更像是萍水相逢過,而後點頭招呼交情的路人。
他們哪裏像需要為對方多加考慮的主仆了?
她沒正麵答話,遙隔也自顧地倒起花茶,徐徐飲著,隻是時不時用眼角看她,卻不說話。
一時間,竟有些尷尬地冷了場。
她看著江邊風景,並不打算挑起話題。
遙隔則一臉笑意,一手托著茶慢飲,一手搖著折扇,突然念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毛之。窈窕淑女。鍾鼓樂之。”
她看他一眼,又將目光放到遠處,不搭理他。她算了算時辰,以這種速度,若不遇上雨,大概黃昏,便能到下一個地點,空靈城。
“鳳姑娘。”仿佛一個獨念十分不過癮似的,遙隔若有所思地看著一臉笑意卻板著嘴角的她。
“公子?”她輕咳一聲,有些不情願地應道。
“你不覺得你話太少了?”遙隔笑道。
“公子該進船艙了,一會得下雨。”她非常職業地轉移話題,暗暗賞他白眼,險些忍不住吐出一句,是你話多吧這話來。結果話至嘴角,又咽了下去,她需要他指路,否則到不了鳳城,對於這男子的羅索,她忍。
“嗯,看這天,確實要下雨的模樣。”遙隔搖了搖折扇,十分聽話地起身就要進船艙,走了兩步,想到什麼似的,又退了回來,坐下,給杯子加了些茶,才道,“鳳姑娘,我覺得,偶爾淋淋雨也是不錯的。”
“一切隨公子高興。”她哼著,有些沒好氣。這人根本吃飽撐著,大概悠閑日子過久了沒事做,才會想淋一場雨。最好淋了雨,染了風寒,變得癡呆,免得這麼聒噪,她壞心眼地想。
“鳳姑娘。”他又叫她,一臉嚴肅的樣子。
“公子有事就吩咐。”她默默地咬牙,暗地裏掐掉從胃湧上來的忿然,應著。這男子,實在是有把人逼瘋的聒噪,要不是她修養不錯,恐怕就要冒出一句有屁快放來了。
“沒事兒,就是覺得你的臉太嚴肅,叫叫你,有點表情罷了。”遙隔嗬嗬地笑,十分認真,仿佛真有那回事。
她氣結!看了他一眼,不願搭理。瞧這主子說的什麼話,她的娃娃臉自己最清楚不過,以往不管怎麼生氣,神情終歸無法蔓到臉上,這一切都歸於她長了一張笑臉上。可這會,這新上任的主子卻說她嚴肅,這不是睜著眼說瞎話是什麼?
“鳳姑娘。”遙隔換掉嚴肅的表情,又笑眯眯地叫她的名字。
“公子有事就吩咐。”她作個深呼吸,壓下胸口湧上來的忿忿然,免得自己一不小心就怒火攻心,一掌將這個新上任的主子拍死――那可真得不償失。
師傅自小便說,要忍常人所不能忍,方為人上人,她都將滅門家分忍了下去,對這聒噪的主子,有什麼不能忍的?
所以,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