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推開了,龍少走了進來.東野滅秋將視線從窗外拉到了他身上,輕輕地籲了一口氣.
東野滅秋道:***你來了?***
龍少點了點頭,道:***我來了.***
東野滅秋轉過頭,問:***蒼衣,決戰地點選在哪裏?***
蒼衣琴音一滯,再起手,最終還是決定放棄,起身道:***你從什麼時候知道我就是龍少爺的?***
東野滅秋道:***從我進明月樓第一次聽到你彈琴唱歌的時候,我就開始懷疑你了.***
蒼衣道:***為什麼?***
東野滅秋道:***那天的琴音很微弱哀婉,你的歌聲也很淒美悱惻.那種輕柔的聲音根本不可能傳得很遠,而從這裏到明月樓前麵有很多阻隔,但我仍然很清楚地聽到了你的歌聲.這就說明你的武功很高.***
蒼衣道:***那你是怎麼確定我就是龍少爺的?***
東野滅秋道:***直到龍少的出現.龍少爺每次與人決戰總是選在明月樓,你不可能不認得龍少爺.而你剛見到龍少,你就好像非要我相信他就是龍少爺.***
蒼衣道:***你怎麼知道他不是龍少爺呢?***
東野滅秋道:***我這一生隻有這一次出過大漠,但龍少卻不止一次到過大漠.***
蒼衣道:***所以,其實龍少是你用來試探我的.***
東野滅秋道:***他來的目的是為我送別或為我收屍.***
蒼衣道:***我現在才明白,為什麼你不說我愛不愛我,也不問我愛不愛你.***
東野滅秋道:***其實,從一開始你並沒有刻意隱瞞,因為你認為我絕對想不到龍少爺會是一個女人.***
蒼衣道:***好!你在北方決戰十五年未有敗績,我在南方決戰十五年也無敗績,可惜,今天你終於要敗給我了.***
東野滅秋道:***為什麼?你很有自信打敗我?***
蒼衣道:***不是我要打敗你,是你自己將要打敗你自己.像你這樣的男人,漂泊一生,害怕停滯,卻又渴望幸福,這就是你的弱點.***
東野滅秋道:***你認為你掌握著我的幸福?***
蒼衣道:***不!沒有人能掌握別人的幸福,但至少今天你不會動我,因為我已經有了你的孩子.***
東野滅秋沒有說話,不能說話.
蒼衣嘴角含著一絲滿意的笑.
龍少轉身走出了屋子.
《七》多年之後
***噠噠***的馬蹄聲踩碎了青石小徑的寧靜,東野滅秋放慢馬速,仿佛他也不忍心毀掉這江南特有的靜美.
明月樓,江南第一樓.明月掛在玉樓頭,玉樓更在明月後.
東野滅秋走進了明月樓,不是因為明月樓是江南最大的酒樓,而是他想進去.明月樓生意很好,客人很多,熱情的店小二跑過來問.***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東野滅秋道:***給我一個二樓的房間.***
小二道:***客官請跟小的上樓.***
東野滅秋道:***不用了,我自己上去.***
東野滅秋走上明月樓的二樓,轉過幾個彎,隻見一條長長的空中走廊,綠藤纏繞,青紗微掩.走廊的盡頭有一階稍陡的樓梯,走下樓梯,穿過一個拱形院門,園子裏是一片無垠的花海,左側是一棟獨立小院,從屋內傳來一陣琴音與歌聲.
東野滅秋立於門前,靜靜聽著.
歌曰:君莫問,相思苦
且把濁酒和淚煮
訪遍英雄,人在天涯.紅了薔薇.枯了暮鴉
向君問,相憶否?相思一萬重
歌畢,琴音猶未絕.
東野滅秋推開門,門內的擺設素淨高雅,中廳掛著一掛珠簾,珠簾後一位白衣女子正低頭撫琴。東野滅秋轉身,望著滿園的繁花,靜靜聆聽葬歌般的哀調.
一曲終了,東野滅秋轉過身,問:***你叫什麼名字?***
白衣女子起身,珠簾微掀,走了出來,緩緩道:***我叫蒼秋.***
東野滅秋道:***你是蒼衣的女兒?***
蒼秋道:***我也是你的女兒.我母親去世已經十年了,死之前,她讓我問你,經過了如此長的時間,你能否明確回答她曾問你的問題?***
東野滅秋道:***曾經,在你母親之前,也有一個女人,在大漠中陪了我六年,有了我的孩子,但她仍然死在我的劍下;在二十年前,一生求死不求敗的我,卻棄劍向龍少爺認輸;為了懷念她,我打破一生隻出大漠一次的誓言,在二十年後再次踏上江南之旅.***
蒼秋道:***也許母親能明白你的意思.但你知道母親內心的想法嗎?***
東野滅秋道:***一個孤傲,遺世獨立的女子,叱吒江南十五年的龍少爺,為了一個漂泊劍客的孩子,居然願意退隱江湖.你說這代表了什麼?***
蒼秋無言地點了點頭.
二十年後,明月樓還是那個明月樓.
二十年後,這些人早已不是那些人.
東野滅秋騎上馬,把背影留給殘疾的江南.
又二十年後,誰還是誰?
又二十年後,誰早已不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