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沉醉不知歸路,誤入操場深處,嘔吐嘔吐,驚起鴛鴦無數。”黑暗中,細聲細氣的女聲幽幽道。
頓了頓,聲音再起:“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為什麼背上炸藥包?我要炸學校……唉!”
那女聲長歎一聲:“當年五叔教我唱這小曲的時候,我不明白‘炸藥’為何物,如今我明白了,卻寧願這輩子都不要明白才好。”
“……”
“我們到底被困多久了?”她都無聊得將所有能記起的曲子翻來覆去唱了幾遍,外頭還是一點動靜都無。
“想是有一日了。”
“什麼呀,那妖運會差不多都結束了。林仲殊,你那些符紙真的一張都不剩了嗎?”
由於妖運會動靜太過宏大,怕被人間發現,加上許多事情都可用法力快速處理,所以隻定期兩天。
“不然你以為我們為什麼困在這裏?”林仲殊懶懶道,這少根筋的小妮子,若不是他及時將符紙都丟了出去,塌下的就不會隻是半麵山壁,他們也沒好運到有山壁底下這麼一個****容身了。不過照此看來,組委會辦公室也該被壓扁了吧,那隻妖獸也算是得逞了。
“我們到底能不能出去呀……”青雨還未抱怨完,一陣奇異的聲音突然響徹洞內。
“……青雨,”林仲殊很冷靜地問,“告訴我,剛才是你的肚子在叫嗎?”
“人家肚子餓了嘛。”回答的語氣很是無辜。
“……回答你方才的問題,你絕對能活著出去,我則很有問題!”
“嗄?為什麼?”
因為十之八九已被你吃了!
他長歎一聲:“青雨,看在我們交情不錯的分上,你待會咬時能不能隻咬一條手臂?我還想留著另一條日後混口飯吃。”兩隻手都沒了,他還拿什麼畫符,用腳嗎?
“嗬嗬嗬,你放心啦,我決不會吃你的啦!”小妮子竟格格笑了起來。
“憑什麼?”不要告訴他就憑她上次留在他身上的兩顆牙印。
“……”一陣沉默,半晌,女孩子低低細細的聲音飄了過來:“就憑、就憑……我喜歡你……”
空氣霎時凝固了。
“林仲殊,我、喜、歡、你。”
一字一頓,清清楚楚,仿佛是在向她自己宣告。若不是這片黑暗,若不是想到他們也許就出不去了,她是絕沒有勇氣再重複一遍的。
這是她見到別的女人(雖然後來發現是他的阿母)撲在他懷裏那天,蒙頭大睡了一夜後幡然大悟得出的結論。
半晌不見林仲殊吱聲,她心一有些小小的沮喪,果然——
驀然黑暗中探過一隻大掌,將她猛地勾了過去,青雨猝不及防地哇哇大叫:“別凶我別凶我!我知道你討厭狐狸精,人家隻是想說出來而已——”
“噓,”溫熱氣息吹在她耳邊,他低低一笑,“我說你,是不是把下輩子的勇氣都給用上了?”他的膽小狐啊,竟先向他表白了呢。她以為他不知她的心意嗎?
早在日本那時,她莫名地逃離他,自己一路尾隨卻不敢露麵,因了不明白她的心思而心神大亂,見她稀裏糊塗地睡在了幹草堆裏更是心痛萬分——他混跡妖界這麼多年,什麼時候如此婆婆媽媽過了?當時便已明了……
“我也是啊,小笨蛋!”
心裏不禁有些唏噓,兩年前在閻王處聽到那“哦嗬嗬嗬”的魔音時,怎能料到會被自己一度想掐死的女人偷走他的心呢?真是人生無常啊!
青雨此刻的心情就如獲了英國女王大赦的死囚犯,重沐甘霖喜極而泣。兩人甜甜蜜蜜地偎了一陣,她突然道:“以前我一直以我祖孫奶奶為偶像,覺得她能將天下男人玩弄於掌中真是了不起,現在倒覺得她也不比我強了。”
是從什麼時候起轉變了觀念的呢,也許在這人罵她“狐狸精就敢勾引男人”時,一顆心就開始怦然了。她娘親果然還是老薑辛辣,竟說中了。
林仲殊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你祖孫奶奶?”
“你不知嗎?她是我們青丘狐族的一個不朽傳說呢,不知有多少男人為她傾倒,據說有一個帝王被她玩得滅國,自己在一個什麼驢台燒死了,還有一個帝王為了讓她笑一笑,點燃了一根柱子,國家也玩完了,雖然我不大明白柱子跟滅國有什麼關係——”
“是鹿台,”冷冷的男聲突然打斷她興奮的滔滔不絕,“你確實比她要強。”
“呃?”
“你比她多勾引了一個男人。”
什麼意思?難、難道——
“不錯,”林仲殊獰笑一聲,“你以為閻王手下的員工是隨便哪隻狐狸都可以當的嗎?你那個祖孫奶奶因為太過禍國殃民了,死後被閻王招了去,不巧被我電得元神碎裂,現在就在你身體裏,而你多勾引的那個男人——正是在下我!”
不過他發誓,這輩子她決不會再破這個紀錄了!
“林先生……”黑暗中突地響起了一道蒼老的嗓音,將兩人都駭了一下,“你們還無恙否?”
林仲殊定定神,轉眼就記起這聲音為誰所有,不由怒得尊老敬賢的家訓都丟在了一旁,“東海龍王!你是怎麼管教兒子的?”
“是是是,”那老聲連連唯諾道,“是老夫教子不嚴,那年伊拉克死的人不少,我那饕餮兒食指大動直想往那兒鑽,我想想他餓了這麼久也不容易便隨他去了,沒想到他竟學了人類的什麼特、特納……”
“是terrorism(恐怖主義)啦。”青雨忍不住出聲。
“對對對,他就是學了這個東西回來,原本隻是在家裏炸炸龍蝦了事,這次竟惹事惹到了這裏。不過他也受到了教訓,現正躺在醫院裏呢,據說是因為胃藥吃了太多——”
“活該!”林仲殊冷哼一聲,“你什麼時候能挖我們出去?”
“老夫隔壁傳聲就是要告知此事,估計二位幾個時辰後便能脫身。”
“動作快點。”他趕蒼蠅似的揮揮手,懶得同這老家夥再廢話下去。突地覺得懷中的人有些異樣,他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青、青雨,你做什麼抹口水在我身上?”
不會吧?都到了這時候他還是得注定做個獨臂道士嗎?
趴在他身上的小人兒不語,仍是窩在他頸間濕濕地磨呀磨……
符、符紙!他僵硬著身子去摸口袋,這才記起符紙早被丟光了,難道得使用暴力手段?手舉起了一半,忽地又不舍了——
唉!他長歎一聲,將手臂塞到她不安分的小嘴下,“說好了,隻準咬一口。”
嘶——
小妮子輕輕咬了他一下,突然伸爪將他上衣撕了一條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