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3 / 3)

甄應嘉這一番言辭說的婉轉和煦,邢德全略放了心,想著左右俞凡也在,而他外甥也是心有九竅的聰明人,當下也不再糾結,同甄應嘉道過罪,又吩咐胤礽一二,便翻身上馬去了。

行出幾步,邢德全忍不住回望,正瞧見他那外甥麵上帶笑將甄應嘉一行引入府中,轉回身輕輕一歎。他為人不夠圓滑,做事籌謀頗有墨守陳規之嫌,雖說在這金陵是非地過得安穩,多是虧得他是賈家親戚的身份,又有北靜王傳來話說請人照應一二,他自己也是確有幾分本事傍身。他在青山書院呆的那幾年,最大的收益便是將性子磨得沉穩了幾分,如今行事素來秉承有理有據,遇上混不吝的老兵油子卻也不懼不惱,直接約了人於僻靜處打上一架,雖少不得幾日皮肉之苦,習慣之後卻成了他每日必行之事,他之前所學自然也是有用,然而在軍中,隻有經過沙場浴血的兵士,方才能真正有所變化,如今雖說可謂四海升平,但稍有點眼力見兒的人都曉得當今聖上可不是能忍得了外賊覬覦這大好河山,一場傾舉國之力的大戰在所難免,凡事早做準備總是不錯。因著務實、不躲事,為人又慷慨,他在金陵很有一二友人,他雖不甚聰慧,直覺卻是蠻準,瞧著胤禔就曉得這不是平常人家的公子,聽胤礽隻與他說了人姓周,而那甄應嘉可不是會為了老親的緣故屈尊降貴至此,怕也是為得那位周公子,如此,他更得往他友人處探問一二,他姐姐與姐夫不在,他得替人將他外甥護好了。

被邢德全惦記的胤礽現在倒是輕鬆,捧茶聽著胤禔與甄應嘉你來我往的打著太極雲手。

得了胤禔漏出的些許口風,甄應嘉隻覺心滿意足,歎一回江山代有才人出,將喚了他領來的幾個侍衛上前,道:“世子來此輕裝簡行,織造府近日事不多,正可勻出一二人手,往世子莫要推拒。”

這般直白的送人,著實有些不智。胤礽疑惑的看向甄應嘉:這人該不是這麼傻的。

胤禔亦是一怔,正欲出言,立在胤禔身後的侍衛上前一步與人耳語一番,胤禔聽過,點了點頭,向甄應嘉露出個笑來,道:“甄織造有心了,這人我就收下了。”

胤礽眨了眨眼,仔細打量一回下頭行禮的侍從,甄應嘉莫不是把皇帝早前派給織造府的暗衛送來了吧。

甄應嘉並未久坐,畢竟先前賈蓉與賈薔隻露了個臉,便道說要溫書,告罪而去,而他也得了想知道的,該做的做了,也就不留下招人煩了。

送了甄應嘉去,胤礽用了半碟子點心,方才緩過勁兒來,起身向胤禔行了一禮,道:“多謝大哥替我斡旋。”要不然今兒他得被兩位親長念上半日,再趕上甄應嘉過來,他早膳隻來得及用了半碗粥,肚餓事小,若是當著外人的麵兒腹中作響,胤礽可是受不住那般尷尬。

胤禔坦然受了禮,正色道:“要謝我也容易,以後你和霍先生說話,可是得三思再言。”

胤礽怔了怔,隨即想起方森傑曾說笑般,將霍百裏給他製桃木劍的緣故說來,現下想想,竟是有些瘮人,忙不迭的點頭應下。

有了甄家打頭,賈氏族老、王家、史家、薛家陸續有人登門來。

看過王家人送上的帖子,賈蓉與賈薔自請應對,胤礽與胤禔對視一眼,曉得王家人攛掇賈氏族人侵占祭田,哄著賈氏族老以周轉不靈為由處置商鋪的事兒是被這兩人知道了,便也不攔著人,略提點些王家人的不法之事,便丟開手。

待聽過侍從將賈蓉與賈薔二人應對王家來人的辭鋒道來,胤礽欣慰道:“可算是出師了。”

胤禔指著人笑:“你現在倒是好為人師了。”

胤礽並未反駁,晚膳時候瞧著賈蓉與賈薔神情極好,隻覺王家人倒還算有點兒用處,將懲治的念頭往後放了放。

夜裏,二人被侍從催著落帳就寢。

胤禔伸手揉了揉胤礽的頭,道:“明兒薛家老爺便要來了。”

胤礽已經習慣了胤禔今日時不時揉他頭頂的舉動,他明白胤禔為何在薛家來訪之前特意提來,蓋因他將他對賈王氏的厭惡表現的太明顯,不過他可沒打算掉價到跟那麼個愚蠢婦人死磕。

“大哥放心,那賈王氏,還沒資格叫我因她而遷怒旁人。”

薛家兩位老爺模樣瞧著都挺周正的,兩位少爺相貌都不錯,隻是一眼望去卻可見天壤之別。

胤礽著意應對薛家兩位老爺,胤禔在旁倒有閑心打量薛二老爺的獨子薛蝌。

那薛蝌也在不著痕跡的打量對麵這四位小爺,心下冷笑:這位周公子,說是好友,人卻坐在主位尊處,怕是並非尋常權貴子弟。

想著京中得來的消息,薛蝌立時明白了自己父親與伯父如此恭敬態度的緣故,暗暗嫌棄:這一處的皇室子弟倒是能折騰。

胤禔瞅著薛蝌忽的笑了,這位怕也是熟人,隻是畢竟往日並無交情,來日相見怕也不多,還是莫要相認了,不過徒增煩惱。

送了薛家一行離開,賈蓉蹙眉道:“咱們家那些個賣出去的鋪子,多半都是換了薛家的名頭。”

胤礽笑道:“說是老親,其實也都不過是些麵上情,心裏知道這人如何便成了。”

賈薔心裏歎氣,也不知怎的,明明見過那許多世情,他叔叔賈珍也與人細致白牙的說過機會,賈蓉就是轉不過這個彎兒來,這人果然適合去翰林院做個編修,做個公正的族長。

待賈蓉賈薔自去,胤礽又趴在胤禔肩上,輕聲道:“大哥,我瞧著那薛蝌挺眼熟。”見胤禔不理他,胤礽想了想還是續道,“我瞧著人眉間有些陰鶩,想來這人怕是那幾個小的之一,許是老十四。”

胤禔想了想,他先前隻猜著薛蝌是他兄弟,現在聽胤礽一說,聯係著上輩子他聽說的那些事兒,越想越覺得人像。想起自己前兒個說的話,胤禔抬手敲了胤礽額頭一記,見人委屈的看過來,歎道:“保成,你可是別鬧了。”

胤礽坐正身子,將頭扭去看著牆,一副要人哄的模樣,胤禔看著,隻覺好氣又好笑,不過瞧著人額頭被敲處明顯發紅,又有些心軟,順了人心意說了兩句軟話。

胤礽轉回頭來,與胤禔對視片刻,齊齊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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