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慢吞吞的坐起身,抱著被子看向霍百裏,道:“先生,您下回有事兒就叫醒我說,別總是拿被一裹拎著就走。”
胤禔上車時正聽著話尾,一笑就沒收住。
胤礽這才算醒了神兒,回想自己剛剛說的話,竟是一個沒留神把他在賈赦跟前撒嬌耍賴的樣子帶了出來,難得紅了臉。
霍百裏好歹忍住笑,抬手指了束在一邊的簾子,胤礽解開緞帶,將自己藏在簾子後麵,假裝聽不到前頭的笑聲,打開包袱人就是一呆。
胤禔笑夠了,見胤礽在簾子後頭呆了許久,正疑惑間,覷見霍百裏唇邊狡黠笑意,伸出去撩簾子的手又收了回來,一本正經的向方森傑請教課業。
水汜知道方霍二人被傳喚伴駕,到了皇莊,洗漱更衣後便尋了水泱一同登門求教,一路上將隨駕的兄弟遇了個齊全,唇邊笑意漸冷,被水泱握了手腕方才壓下喉間嘲諷言語。
水泱在旁暗暗歎氣,他長兄處置朝事愈發穩妥,這脾氣卻愈發古怪,瞧著竟是有些受不得委屈,倒還來笑他孩兒氣。
到了方霍二人住的院落,水汜瞧著身著湛藍深衣的霍百裏身後鵝黃色的小小少年,極力忍笑。隨兩位兄長一同前來拜見京華雙傑的三皇子水汶、四皇子水決、五皇子水汨本未將那少年放在眼中,待聽得人自承名姓,方才訝異的將人細細打量。
水泱含笑看著胤礽,賈家這一輩兒都長得好,穿了這顏色輕浮的衣裳,平白小了三歲,難怪人懇請侍從帶話給他,請他賞賜衣料的時候少些淺色。
胤礽在馬車上已被人笑過一路,此時已可泰然應對眾人的眼神,隻是他瞅著水決十分不順眼,悄悄的一步步的挪,見霍百裏不管他,便伸手抓著水泱的袍袖輕輕搖,道:“太子,璉兒想看楓葉。”
方霍二人知胤礽故意做這般小兒情態,乃是不想與其他幾位皇子接觸過多,自家的弟子自家疼,霍百裏開口道:“太子,草民這小弟子最貪新鮮景色,還望太子莫怪。”
水泱順手揉了揉胤礽的頭,笑道:“先生多慮,若先生放心,便讓璉兒隨我去轉轉,晚些時候送他回來。”
這三人言語隨意,舉止自然,然深知水泱與胤礽平日言行的水汜卻知此景非人本性,眨了眨眼,麵上不動聲色,目送水泱牽著乖巧至極的小小少年離開,決定看在那把琵琶的份兒上不計較那兩個獨個兒溜走的事兒。
水泱與胤礽牽著手慢悠悠的走著,無言卻不尷尬。水泱是有話要說的,此一時卻想靜一靜。胤礽隱約曉得水泱心緒,靜待人傾訴。
事起,卻是中秋宮宴的時候,水汜與霍妍在壽安宮見了一麵。
水泱瞥見他兄長微紅的耳朵,又覺好笑,又替人高興,忍不住頭一回主動往宮外傳了消息。
水泱傳的消息托得是張寧,水郅自是瞧見了條子上寫的話,笑過之後,又忍不住歎氣,以他的太子的品格,擇一相配女子著實太難。
太後聽過水郅煩惱,並未攬事上身,隻笑了一回水郅這做父親的隻覺得自個兒兒子好,非得仙女才配得。
這話不知怎麼竟傳了出去,演變流言種種,酸了不知幾處宮殿,歸根究底倒也真實:太子妃難選。
胤礽聽得這傳言,訝異之餘,不免鬱鬱。
這一回不需胤祉提醒,胤禔也看了出來,卻是不明所以。
兄弟二人再次對坐歎氣,胤禔笑道:“別是保成當真喜歡水泱吧?”
胤祉曉得他大哥言語中的戲謔,然而順著胤禔的話去想,竟可尋得幾分佐證,忙收了心思,歎道:“大哥切莫說笑。”
胤礽在簾外站了站,方才入內,隻當未聞兩人言語。
畢竟是兩輩子活了一個甲子的老妖精,胤礽當真想瞞的時候,沒人能看出他的偽裝。
那晚,夜深人靜的時候,胤礽終於開始思考他到底是如何看待水泱的。那時候他說他喜歡水泱可謂脫口而出,他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實在難以分辨明白。他二人境遇相似,而那細微差異,正與他二人不同性格相應,如今,兩人命運糾纏一處,他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他不會讓人傷害水泱。
他一直以此告知自己,如今回首看去,方知他所誓言的保護已超脫他對太子繼位的執念和欣賞的喜歡。
且不管這喜歡到底是不是世人鄙夷又隱秘渴望的愛情,他與水泱這一世的糾纏已是必然,至於這情誼究竟如何,分說明白又何必急於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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