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口氣,胤礽麵上端起幾無變化的笑臉,他也不想折騰的太難看,今日這才是他第一次見林老太太,全是自己忘形放縱,方才有現下不甘。且,林家好歹也是賈敏的夫家,兩家已然掰扯不開,待自己長大些那林海也還有些用處,既然自己收了人家的禮,等林海能聽進人言的時候,他不會吝於提點就是了。
掖了扇子在懷裏,胤礽一轉身就瞧見了賈赦,心裏頭那丁點兒委屈登時彌漫了滿心,快步挪了過去挨著賈赦。
賈赦一瞧胤礽的模樣立時心疼的要命,隻想將小小的孩子抱在懷裏安慰,然礙著現下在旁人處不得自在,耐住心焦掐了賈政拽文的間隙,同林老太太客套兩句便代這一行人告辭,轉身之際斜了林海一眼,拱手一禮罷便矮身抱了胤礽往外走。
林海磨了磨牙,做了笑容對著滿麵尷尬的賈政,待送了他們出門,忙急急趕回林老太太的院子。
路上聽了侍從一席話,林海擰了眉頭,不過小兒怎的就生了那麼大的脾性,且他自是明白那扇子不是俗物,乃外祖心愛之物,母親卻拿來與那小子作禮,真是奇怪!
待得到了林母的房門口,林海就見林嬤嬤迎出來,麵上隱隱可見欣慰之色。不待他發問,林嬤嬤便悄聲道:“老爺,老太太剛剛用了一盞燕窩,笑了幾次,咳出痰來,似是舒坦許多呢。”
林海大喜,將胤礽一事拋出腦外,忙問道:“嬤嬤可請了太醫來?我去看看母親。”
林嬤嬤為林海讓路,笑道:“剛才已遣人拿了老爺帖子去請了。”
林老太太見林海進了來,便令屋內侍婢盡數退下。
林海示意自己的長隨守在門口,在林老太太床邊坐了,拿過侍婢放下的參湯又喂人用了些。
林老太太拍了拍林海的手,輕聲將剛剛之事一一道來,瞧見林海麵色變幻,歎道:“如海,母親知道你不喜歡璉兒那孩子,可是那府上我瞧著也就這一個能有出息的。你將外放為官,京中總是要有人幫你瞧著些朝上風向,莫說小兒無用,你看那位一等將軍如今行事,比之我們離京之前如何?”
林海低低歎息一聲,輕聲道:“兒子無能,還要母親抱病為我籌謀。”
林老太太歎笑:“我兒聰慧,隻是薄於曆練,你今後待璉兒好些,那小兒心裏自有一本清楚帳,一分真心會還了十分真心,絕不虧待了對他好的人,可要是誰算計了他一分,他也會咬回了十分,記仇著呢。”
賈赦抱著胤礽在腿上,正要出言哄他,就見胤礽伸手從懷裏掏出個盒子,推開盒蓋兒,取了柄扇子塞在他手上。賈赦抖開扇子掃了眼,又轉回眼去看胤礽,雖這扇子是他喜歡的前朝名家所做,卻是比不過他的兒子現在心情不好,更何況這悶氣緣由好似同這扇子有關。
合上扇子,放回盒子,賈赦將之又塞還給胤礽,輕聲道:“保成不喜歡這扇子?”
胤礽將盒子推到賈赦懷裏,摟著賈赦脖子悶悶道:“林老太太怎麼知道父親喜歡這扇子的?”
賈赦最近與同僚往來見識的多了,又聽胤礽時不時的用童言稚語提醒一二,心思已不複曾經單純,聞言悚然一驚,皺了眉頭,將胤礽攏得更緊了,口上隻道:“父親會改的,保成放心……”
胤礽將頭埋在賈赦懷裏,心下狠狠咬牙:將來,等他長大他定要讓他的父親隨意收羅所喜物事!
六月吉日易嫁娶,榮國府府林府內外俱是喜氣洋洋,賈史氏紅著眼為幺女賈敏蓋了蓋頭,目送賈赦將賈敏背出榮禧堂。
不過幾步的路,賈赦愣是一步比一步慢的挪,同賈敏低聲絮叨了胤礽同他說的林老太太的脾性,又道受了委屈就遣人來尋賈邢氏,女兒雖然嫁出去了,他們這些娘家人總還會為她籌謀。
賈敏低低的連聲應著,聲音雖然哽咽,尚能忍住淚意,然花轎轎簾放下的瞬間,借著蓋頭的邊隙,賈敏看了眼熟悉的景致,閉上眼,忽的就落下淚來,她雖然心裏頭念著女兒家總是嫁了人之後才會得了根底,卻原來不管自家母親兄長如何,她都是會傷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