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3 / 3)

康熙隻覺著心中一堵,耳邊恍惚回響著那淒絕的言語“皇阿瑪心中隻有那麼一個兒子!”“我又算什麼?!”康熙麵色不變,隻道:“皇額娘教訓的是,朕會對兒子們一視同仁的。”

胤禩恍惚間覺著有人在摸自己的臉頰,一個激靈醒來,睜眼就見那六分相像的人正神色複雜的看著自己,身子不可控的抖了下。克製住心中怨憤的叫囂,胤禩垂下眼,縮了縮身子,做出怯生生的模樣,遲疑道:“皇阿瑪?”皇阿瑪!兒臣這輩子可不是上輩子那卑微的出身,卻是還是同您沒有父子緣分呢!

剛剛康熙進屋時沒讓侍從出聲,坐在睡著的孩子身邊打量,瞧著小小的孩子睡著了仍是皺著眉頭,紅紅的眼圈鼻尖更顯可憐,鬼使神差的伸手想撫平這孩子的眉頭,不想這孩子竟是睡得如此不安穩,心下一歎,是不是失母的孩子都是這樣敏感,康熙心中憐惜情湧,再見胤禩怯怯的模樣,又生出一分愧疚。

“永瑆剛剛做惡夢了?”康熙伸手將胤禩抱到懷裏,溫言問道。

“皇阿瑪……兒臣不記得……”胤禩眸子閃了閃,縮進康熙懷裏,雖然他恨著這個男人,可是他要想掌控自己的命運,現今卻是不得不扒緊了這男人的寵愛,他這輩子身份才能不差什麼,又掌控了先機怎麼會輸!

“不記得就不記得了,要是哪裏不舒服就告訴皇阿瑪。……剛才永璂可是……嚇著你了?”康熙想了一會兒終於給剛才胤禛把胤禩‘弄哭’的事兒找了個理由。

胤禩心下冷笑,身子卻是縮了又縮,小聲道:“九哥搶我的書,又凶……六哥七哥都很溫柔呢!”

聽侍從報來壽康宮的事,胤禔哼了一聲,瞪了眼偷笑的胤俄,吩咐侍從:“去,把十阿哥的話說給六阿哥。”憋屈的時候很是該扯上一個墊背的!

胤禔盤膝端坐,捏著寶兒兩隻前爪搓弄,唇邊的溫和笑容透出分冷嘲:老八,你是不是以為你這輩子的身份不似曾經那樣卑微,便可以無憂的謀劃著將來?看來你是忘了曾經皇阿瑪斥責保成的罪孽之一這輩子正懸在你的頭上呢!

被擾了午睡的貓兒隱在肉掌中的利爪露出點點撓在胤禔手上,撓心的癢痛喚回不知神遊何處的胤禔的神智,抬手順順寶兒的毛,又從胤俄手裏救下貓兒的尾巴,胤禔忽的覺得好笑:說來,上輩子擠兌保成最歡實的他們兩個這輩子倒是經了一回保成上輩子的痛苦,這算不算報應呢?

低頭細細打量麵前那一盤殘局,胤禔已然認命:保成,這輩子不見你,哥哥倒是想你想得很了,不知你現今又在何處……依著你那護短的脾性,若是知曉心愛的兒子的結局,你會不會後悔曾經的手軟?會不會,殺回紫禁城來?

胤俄偷笑一會兒,便歪了身子瞧著胤禔擺的棋局,這棋局他看了也有大半年,卻一直沒瞧出大哥是執了黑還是白,伸手捏捏寶兒甩到手邊的尾巴,換來一聲嬌嗔的嗚咽,手心一空,低頭就見胤禔將寶兒團作一團護在手上,手上扇子輕敲掌心,胤俄目光停在那一團黃色上,好似這棋局是從寶兒來了之後才擺上的罷?

嗬,果然那人才是夢魘,是他們所有人永世都掙不脫的束縛。

胤俄眼神轉回棋盤,可能是他並沒見落子次序,這半盤棋他一直不懂,明明不過初盤,寥落數子剛剛短兵相接,怎的不論是執了哪一色去想都覺著沒有底氣落子?或許他當真不善棋道吧。胤俄遺憾的瞧了眼在胤禔手上動來動去的黃色,坐正身子,瞧著牆上書畫,琢磨著胤祉可能會有的舉動。說來,上輩子他是不是一直竭力不露聲色的幫他九哥收拾亂攤子耗盡了心神,竟是忽略了其他兄弟,想想他三哥那雙肖似太子的多情眸眼,再看身邊這位笑裏藏刀已可見儒雅風采的大哥,胤俄覺著很苦惱,如今諸位兄長同自己記憶中的偏差太大,也許,自己那時眼神兒確實不太好,那麼,一向慈父做派的皇阿瑪是不是真的如同太子所言,是當年慘劇真正的背後推手?!

若是真的,那他們,胤俄無聲輕嘲,不過是最失敗的看不清楚身份的棋子罷了。

胤祉進屋時就瞧見胤俄怔怔的盯著牆上的書畫,鬆開手讓懷裏的花貓躥下地,胤禔懷裏的寶兒也蹦起來和琉璃蹭在一處,綿軟的“喵喵”叫個不停。

胤祉指了指仍在走神的胤俄,看向胤禔,眸色疑惑:十弟這是怎麼了?

胤禔也不清楚,搖頭:怕是又想上輩子的憋屈了。

胤俄到底是被貓兒的鬧騰喚回了神智,忙起身對胤祉行了禮,坐正了身子。

胤祉倒是不太在意胤禩說的話,隻是他早早派去壽康宮的眼線近日的回話讓他覺著胤禩現今行事著實有亂了章法的感覺,心中生出些擔憂,若是皇上得了胤禩一事的警醒,他們定也是藏不住的。

胤禔之前倒是沒察覺,隻是聽胤祉這麼一說,也隱約覺出一二分,想想上輩子,胤禔眼神落在胤俄身上,笑著搖頭。老八上輩子先頭是苦了些,殫精竭慮的不光謀劃著自個兒,還得護著良妃,不過他後半輩子運氣實在是好,衝動的事兒有胤禟和胤禎幫著他做了,些微的細節有胤俄悄默聲的抹了,他隻需要做他溫吞吞的賢王就好,這輩子沒了做比照、出下策和護著他為他出氣的兄弟,老八怕是還要段時間才緩得過來,隻要他在被試探的時候繃得住,倒是無憂。

胤俄倒是沒想到胤祉會這樣想,他還以為依著近幾日所見,胤祉會幹淨利落的‘回報’回去,不想他三哥度量也是不小!胤俄失笑搖頭,他們哥兒幾個還真沒心眼兒大的,他知道胤禩那樣說是報複著大哥和三哥在壽康宮的捏臉之仇,不過,八哥,您何時行事風格竟讓人全然看透了呢?不光是自己和大哥早早認出了你,就連三哥僅憑著幾次見麵也認出了你的身份,小十四倒是腦筋活學得快,不愧是大將軍王,行事很是幹淨利落,借助愉妃母家的勢力一番清查,也猜到了。用無辜的眼神看著兩位兄長,胤俄心中哂笑,八哥,您胸懷大誌,上輩子弟弟也算是舍命相陪了,這輩子弟弟怕了,而且,這樣的‘猜猜誰是誰’的遊戲實在是不好玩兒,若是他九哥在宮外頭,他倒是希望他能忘了這邊兒的事兒……

胤禔瞧著胤祉的眼神忽的就變了,順著他的眼神看去,趕緊伸手將寶兒拎了回來,被按趴的琉璃爬了起來,暈頭轉向的撞到胤俄的腿上,卻似神遊一般攀著胤俄的衣裳襟兒往上爬……

迷糊的貓,神遊的人,胤禔胤祉齊齊忍笑。

胤俄眨眨眼,瞧著不知什麼時候爬到自己腿上,歪頭看著自己的花貓,伸手點了點琉璃的腦袋,瞧著貓兒瞬間委屈的耷拉了耳朵樣子,在胤祉丟來冰寒的眼神之前,忙抱起來哄著,心中那一點愁緒跑了去,算了,自己還是別這麼憂慮重重的了,不若想些有用的法子將來尋找了人好哄了他同自己離開,否則就算不是壽康宮中那位先尋得了人,也是有他頭疼的!

這時節已是臨近歲末,杭州林府還是不得團圓,林宬捏著林宇單單寫給胤禟的信,走進胤禟的房間。

胤禟曾經何等厲眼,一眼就瞧出林宬身上衣裳當是從京中送來的,知道今年還是見不到父兄,胤禟莫名有些失落,隻將眼神定在林宬身後侍從手上的木匣上。

林宬知道自己形同敷衍的應答卻是不得實現定是讓胤禟心中失落不已,到底年紀尚小,麵皮不夠厚,微紅著玉麵坐在胤禟身邊,半晌沒開腔。

胤禟瞅了會兒紅木匣子,伸手將匣子抱在懷裏,抬頭去看林宬。

林宬鬆了口氣,笑道:“寰兒,瑾玦給你的信。”

胤禟盯著林宬點點頭,神情雖然靈動幾分,卻仍不見欣喜,看在林宬眼中更是愧疚。

聽著林宬為自己念信,胤禟再見信箋上雋秀的字跡仍是對那未曾謀麵的兄長這一手工筆小楷按讚不已,更是好奇的很。隻是低頭瞧瞧自己懷裏據說是裝著京中時興的物件兒的匣子,胤禟幽怨的眼神瞥著林宬身上的月白衣衫,到底是沒相處過情分不夠,那林宇怎就不知自己不喜歡孩童的物——胤禟驚訝的看著林宬伸手打開的匣子,一匣五層,一層六格,栩栩如生的獸像,精巧難得的核雕……胤禟撚起一枚琉璃珠,瞧著那流轉的光華,忽然覺著老天這次倒是待他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