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爺子眯眼笑道:“好好,瑾玦果然聰慧,隻是讀書不必太過辛苦,考上了秀才就罷了,平日裏多聽你堂兄講講外頭織染的事兒。咱們這等人家,讀書以修身明理,習六藝以不墜林家世家之名,這安身立命的本事可也不能荒廢了!”最後的話卻是對著眾人說的。
眾人掩下被戳破心思的尷尬,紛紛起身稱是。
氣氛一時尷尬,林家二爺林廣澈瞪了兒子一眼,忙說了些話將場麵圓了過去。
林家壽宴是請的揚州城裏有名的素齋師傅,佐以鮮果烹水,老者身畔有孫輩兒小兒服侍,老兒小兒自得其樂;一眾頂梁男丁散座下手,往來客套,攀情訴利,宴至日暮方才散席。
林宬林宇侍奉林老太爺歇下,這才得閑,林宬本想早早回了房間休息,奈何抗不過堂弟可憐兮兮的眼神,隻得牽起小堂弟的手往二房行來。
二老爺林廣澈書房外,林宬看到一向立在自家父親書房門口的門神也在,對林宇眨眨眼:不是哥哥不厚道,可是我父親也在呀!
林宇可憐兮兮的低著頭,隻攥著林宬的手。殊不知有人被他這一番動作氣得跳腳:你這笨蛋,委屈得看著人才能委屈,你盯著地,他又看不到!
林家兄弟兩人站在屋中被那坐著的兄弟兩人訓斥一番,就被各自父親的親隨送了回房休息。
林宇回到房間怏怏的用了飯食,洗漱沐浴,趴在床上,悶悶睡去。
林宇體內另一靈魂正盤膝而坐,幽幽歎息:原本他以為自己那等暗示會助了這小兒遂了心願,可今日瞧著那林老太爺的神情,卻似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拗性了一輩子的康熙朝二阿哥胤礽已磨平了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知事不可為,便歇了幫林宇的心思,又想著這小子不爭氣,早點兒服了軟,也不必連累了林宬兩人一起餓了這許久。
低頭看著自己稚童模樣的魂體,胤礽歎口氣,老天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一覺醒來,身形莫名化作兩歲小兒的模樣居於這林宇的身子裏,卻不見這林宇的魂靈,他不是幽魂,混沒半點法力,不要說奪了這林宇的身子,他連這林宇的身子都脫不開去,可他在林宇苦思竭慮時想到的應對之法又會被這小子全盤接受付於實踐……亦可毫無阻礙的聞視周遭情狀,如現在,這林宇已睡了,自己卻能看見那推門進來的兩位林家老爺。
看著那兄弟兩人滿滿疼惜又隱含擔憂的眼神,聽到那林家長兄諄諄教誨弟弟進京應酬的禁忌,胤礽歎口氣,原來兄弟卻還有這個模樣的。不想再聽這羨煞人的兄弟情深,胤礽閉上眼,上次一覺睡了快兩年,這次再醒來時,便是在京城了吧,到時候林宇那個不知是弟弟妹妹的說不定都能跑會跳了,說來他也有點兒舍不得林宬講的故事呢……恍惚間胤礽聽到林廣海說道:“……開海禁……機會……”胤礽迷迷糊糊的想著:這是哪個嫌錢多的敗家子兒禁的海貿?
乾隆十二年十一月己亥,杭州林家二爺林廣澈帶著四歲長子林宇往京城去。
乾隆十二年歲末年宴上,皇貴妃被診出有孕。不兩日,宮中又傳出消息,儲秀宮中欣常在鈕鈷祿氏亦有孕,皇上大喜,晉欣常在為欣嬪,賜居鍾粹宮,隻等誕下龍子再行晉封禮。
慈寧宮大佛堂中禮佛的和敬麵無表情,滿眼恨意,掐著手上念珠,好半天才平複下心情,默默再念一回往生經和清心咒,走出佛堂的時候她還是那個端方敏柔的固倫和敬公主。看著候在門口的嬤嬤滿眼擔憂,和敬微微一笑,抬手搭上侍婢的手,笑道:“走,去給皇瑪姆道喜!”
胤禔正捧著手上指指點點的,狀似認真的認字,心裏打著小算盤:前些日子在壽康宮,借著傅恒福晉瓜爾佳氏他也算是和傅恒家搭上線了,如今已過去十幾日,依著永琮記憶裏孝慈皇後所言,傅恒現在應是準備好自己想要的了,那自己也不必再委屈著自己在這裏猜著——胤禔歎口氣,皇阿瑪這個詞兒真是不想再叫了,罷了,自己既是臣子,以後便謹遵了本分恭稱皇上好了。聖心難測,難保自己抱著上輩子的心態就算漏了那裏,皇上還是個最喜歡糾結細微之處的,自己躲去阿哥所也免得日日擔憂反而折騰壞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