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胤俄的話,胤礽彎了彎唇,笑容帶著他所不知的慘淡,唇舌微動,兩個字如歎息般道來:“弘曣。”
胤俄愕然的看著垂眸靜立的胤礽,閉了閉眼,道:“弟弟是在雍正兒子登基第五年去的。二哥留在我這兒的東西,是弘曣在弘晰出事後來取的。”
胤礽點了點頭,默然片刻,抬眼看著胤俄的瞳子,輕聲道:“苦了你了。”
“種因食果而已。”胤俄牽動唇角,仰頭看著胤礽,輕聲道,“這些都已經是前塵往事,二哥如今既知結果,便放過自己吧。”
胤礽輕輕搖了搖頭,偏頭向二人來途望了一眼,低聲道:“薛家二房獨子薛蝌,我和大哥與人見過幾回,非凡俗之輩,許是十四。”
胤俄眨了眨眼,道:“二哥,弟弟是真心想去修道的。”
胤礽歎了一聲,從懷裏取出一隻素銀鐲子,遞到胤俄麵前,道:“前幾日我和大哥出門置辦鋪子,這鐲子裏頭是一間食肆和一處田莊的契書,手有餘錢好辦事,莫嫌禮薄。”
“話都教您說盡了,弟弟便收下了。”胤俄接過鐲子,直接戴在腕上。
胤禔與甄封氏沿山路而上,望進亭子,正瞧見胤俄接過胤礽遞來的鐲子戴上的一幕,胤禔心下好奇非常,卻也沒忘去看甄封氏的臉色,見人麵色沉鬱,並未擔心,他可不信胤俄還哄不了一介後宅婦人。
甄封氏想著這幾日甄士隱與她說的話,十分後悔先前未有入心,她女兒這般好樣貌,若是這榮國府未來的承爵人當真動了心思,照著甄氏宗族長老的心思,哪裏會在意她女兒委屈與否?他們為人父母也違抗不了宗族之意!
胤礽掃了眼進來亭子的人,見甄封氏抓著胤俄的手十分用力,轉眼去看胤禔,見人抬指點了點手腕,輕輕歎了口氣,抬眼看向甄封氏,道:“甄夫人,瑾安與令愛幾回偶遇,也算有緣,未免有人無事生非,瑾安欲書信回京,請家慈認下令愛為義女,還請甄夫人與甄居士商議一番。”
甄封氏隻覺心頭大石落地,握著胤俄手腕的手也鬆了鬆,道:“這是大事,得我家老爺定奪……”
胤礽聽著甄封氏語聲期期艾艾,又被胤禔和胤俄的眼神瞧得不自在,洽聞有佛鍾傳來,便起身道:“此一事不急,夫人盡管慢慢商議,瑾安聞聽鍾聲,正有佛偈欲往請教,在此與夫人告罪。”
一番敘禮,胤俄瞧著胤礽的背影,抿了抿唇,壓下笑意:他二哥儀態從容,隻是腳步略急了些,怎麼看都帶著落荒而逃的意味啊。
胤禔跟在胤礽身後,待左右侍從識趣落在後頭,緊走兩步,低聲道:“權宜之計,也無需要收義妹吧?”
“胤俄想修道,甄士隱雖是居士,卻未必願意讓胤俄也去修道,更何況甄封氏的模樣,你也瞧見了,視之若命,如何能叫人出了紅塵?再者,”胤礽聲音忽的冷了下去,“胤俄如今的容貌,太易招禍,甄家可謂此處地頭蛇,甄家老太太又霸道慣了,若亂點鴛鴦譜,可是叫人厭煩得緊。”
“行了,你這走一步看十步的也不嫌累,”胤禔與胤礽並肩走著,輕聲道,“要正經的認幹親,那要行的禮數可多著呢,他若是進了京,叫那兩個知道,鬧一場都是小的。”所以,到底是因為什麼,讓你忽的生出這個念頭?
山路狹窄,即便是胤禔與胤礽如今乃是小兒身量,未免路旁樹木刮擾,兩人挨得極盡,肩碰著肩,胤礽仿佛聽到胤禔未出口之問響在耳側,抬手揉了揉額角,道:“我問了他一些後來的事兒,與我所籌幾乎無差,”言及此處,胤礽停下話頭,偏頭去看胤禔,唇邊彎了個笑容,“大哥,我上輩子的行事作風,你最清楚,我沒十分的信任任何人,所以,那些叫人做的事,可謂雜亂無章,甚至可以說荒謬至極,可是他全照做了,我——”
若是你曾十分的信任過旁人,早就連骨頭渣子都被人碾沒了!胤禔握住胤礽的手,欲張口安撫,就聽人低聲道:“我本可以做到讓胤俄少一點痛苦的。”
胤禔歎了口氣,沉聲道:“保成,你幾乎保全了所有的子侄,還不夠嗎?那些籌劃耗了你十餘年心血,有些人是救不了的。”
胤礽抬手拂開攔在麵前新綠的枝椏,輕聲道:“我知道。隻是想讓胤俄這輩子過得好點兒。”
所以,你就不介意你的日子可能更亂?胤禔歎了口氣,他知道胤礽決定做的事兒沒人能攔,便也不再多費口舌,更何況他隱隱明白了些胤礽行事的緣由。
胤礽見胤禔若有所思的瞧過他幾眼,便不再說話,隻當此一事已然揭過,瞧見一處山門,正欲喚了侍從前往探問,就聽胤禔在他耳邊問道:“你怕水泱有一日受這血親之痛,所以才這般籌謀,欲滅奪嫡之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