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不過去了半個月的功夫而已,一切塵埃落定,李鳳清正常得就像過去的每一天一樣。
李鳳清越是表現得若無其事,德貴等就越是心驚膽戰。
四
出於天生的謹慎,李之戎在蓮池別院上了馬後,沒有立刻東去,而是往西北走了。西北也是穆子延經營已久的地方,他時而化身行商,時而是投親的老者,時而是遊學的儒生,如此躲躲閃閃,也到了桐冶州治下。他不曾去見黛玉,隻打聽了一下消息,知道她過得很好,非常非常非常好,雖然她因為養父的死訊傷心欲絕,但是她的夫君足可作為倚靠,她的孩子也十分頑強,李鳳清也不曾遷怒於她,而她在一次大病後,脫胎換骨般地成熟起來。
李之戎覺得很對不起黛玉,不過至少現在他不能讓她表現出任何異常。
從桐冶州打了個來回,李之戎又折回大河邊,預備經水路、陸路交替,從大河出海口處登船北去。他沒什麼可擔心了,他可以去過自己的日子了。
沒有人伺候的日子雖然有些不便之處,但是李之戎適應得很好。
雖然偶爾他會思念一些人,不過這一點點感情,比起他從未獲得過的自由,一點兒也不重要。
一點兒也不。
五
大河中遊的遇神渡是一個很小的渡口,不過這個地方有點特殊。李之戎的母親文皇後出生地就在此處。
是以李之戎在遇神渡盤桓了幾日才決定登船東去。
初春,冰雪消融,芳草漸染,青山洗黛,渡口隻泊了一艘船,正是李之戎剛到遇神渡那日就定好的船。
牽馬登上船,艄公竹篙一點,船夫撥漿聲嘩嘩作響,一切正常。
李之戎熟練地將馬栓在船外甲板上,推開船艙的門,立刻僵在艙門口。
船艙內或站或坐,總共七八個人。中間那位熟悉的人,麵色如常,眼如沉夜。
他的聲音也和往常一樣深沉:“愣在門外做什麼,你怎麼不進來?”
李之戎咬著牙,跪地請安:“小人……小人恭請陛下聖安。”
“德貴,扶你主子起來。說了千百遍了,不必如此多禮。”
德貴低頭小步上前欲扶他,觸手才發覺李之戎的身體僵硬得不正常。
換做誰,此時也不可能行動自然,德貴滿心同情,然而卻一點也不敢表露,他與才俊強行攙扶起李之戎,李鳳清終於又和他哥對麵而立了。
“好些日子不見。你也該玩夠了。到家了好好休息,乖乖聽話,不要再到處亂跑,惹我生氣。”李鳳清整理整理他的衣襟,皺眉道:“這樣粗陋的衣料對你不好,以後不要穿這個衣料——不過你以後也不用穿了。”
李之戎知道再多掙紮反抗也已無力回天,他這次是真栽了,卻還想做最後的努力,他用盡所有的力氣捉住李鳳清的手腕:“聖上,我是你兄長,你我之間悖逆人倫之事若叫一個人知道,叫我如何苟存於世?我用了多少心計,才能從上皇那裏保住一條命。我可有第二條命再讓人殺一次?我求陛下給我一條活路!”
“兄長?我的兄長已經被逆賊謀害了,現在就停靈在椒房殿呢,哪裏又能再冒出個兄長?”李鳳清的語氣陡然變得陰沉:“從此後世上再無李之戎,你既然已不是李之戎,你從我,又談何悖逆人倫?即便讓人知道,也不過是茶餘飯後的一件雅事。不過你大可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一個人知道你的存在,你不必怕他人談論。等到了我死的那日,也就是你生命的終結,我葬山阿,你附我棺槨,同葬,倒也不負我這一世的心意。”
黑色的船在水麵上飛快地劃過,內侍們在船艙外小心伺候,幾艘護送的船也紛紛從隱蔽處駛出,前後包圍著中間的黑船。
春天早晨的陽光透過縫隙灑在李鳳清臉上,他微微帶笑的清俊的臉,落在李之戎眼裏,尤為絕望。
六
捕獲一個李之戎,需要多長時間的謀劃?需要借多少人布局?需要多少次將計就計?
隻有李鳳清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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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