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三(2 / 2)

我和梅姨始終站在敵對的地位,我固然恨她挑剔我、約束我,我更恨她批評爸爸。在我的印象裏,爸爸一直很完美,是我崇拜的偶像,我不能忍受誰說他一聲不好。現在我的美夢破碎了,滿心都是被遺棄的悲憤,從這個角度著眼,我和梅姨好像接近了一點。這麼多日子我一直想找談論爸爸的人,都覺得不很合適,尤其遭遇過那種視而不認得場麵,更希望找人吐出心裏的積怨,想來想去梅姨是最好的對象。

自然我不會原原本本把經過告訴梅姨,那樣她不但不會安慰我,還會加上各種罪名給我,最低限度她會判決我反叛媽媽,而且嘲笑我投靠爸爸的失敗結果。梅姨,爸爸在哪裏你知不知道?我用的是很輕快的語氣,可是梅姨不能像我這麼輕鬆,不過我的問題並沒有使她太意外,因為我正談到我和弟弟誰像媽媽,誰像爸爸。

我怎麼知道?這是梅姨的回答。梅姨狡猾,我說你不知道我知道,我故意作出神秘的表情,伸手一指,他就住在那邊。梅姨驚奇了,瞪著我說誰告訴你的?我笑笑,你們不告訴我就以為能永遠瞞住我了?他住在什麼地方我和你媽媽真的不知道,這麼多年他搬過幾次家,也出過國,從來沒有和我們聯絡過。隻有一次我到秦家去,在巷口碰見過他,也沒有和他說話,我猜想他就住在那附近。秦家的人碰見過他嗎?我問。他們不認識他,梅姨問我你怎麼知道的?我慢慢搖著頭,我不會對梅姨說。我心裏隻在奇怪,他為什麼不住遠一點呢?我實在不了解爸爸,實在不了解他。就算我一直和媽媽作對,我也不認為那個大嗓門女人比她好到哪裏去,難道查利比我和弟弟更可愛嗎?可是他要拋開一切,組織一個不如這個家的家。

爸爸和媽媽分開,究竟是怪爸爸,還是怪媽媽?沒有人給我解答。我不能問媽媽,她並不是那種把喜怒哀樂都掛在嘴上的嘮叨女人,很少能從她口中聽到什麼,問她她也不會說。梅姨,我和她太隔閡,弄不好她會反過來教訓我。別人更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情形,隻有你這樣說過,感情的事沒有百分之百的對,也沒有百分之百的錯,所以不能評論怪誰不怪誰,合散這是他們兩個人決定的,是非曲直都在他們心裏,別人幹涉過問都很多餘。作兒女的不必去裁判父母的事,隻要能多注意自己,好好求學、好好做人,比什麼都安心。

當時我聽了這段話有問道於盲的感覺,現在想想才發覺你的見解多深刻。以前不論大小疑難我都問你,你也會耐心的給我各種意見。今天到哪裏去問你?長談的愉快隻能在夢中尋求了,音訊杳然,連一封短信也收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