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一(2 / 2)

我想去美國,我對馮敏安說。馮敏安的公司一個月中間一半忙一半閑,老板常為了業務往東南亞各國轉,輪到她忙的時候我打個招呼就走了,閑的時候她會留我聊天。她的照片我拿給你看過,長得美,也很俏,可惜家境不怎麼好,初中沒有畢業便轉學練習打字去工作了。馮敏安很了解我的心理,從不對我嘲笑,也許因為她也有過同樣的經驗,曾經和結了婚的上司發生一段感情,不過不能怪她,是她的上司先向她進攻的,上司太太是個不明事理的潑辣女人,鬧到辦公室當眾說很多侮辱她的話,輿論站在法律一邊,大家都在責備她,那種環境使她站不住腳,才辭職考上了利遠公司。有一次她對我歎氣說這個社會太複雜了!我笑著問她,你是不是也舉世皆濁我獨清呢?她撇嘴哼著說那樣非像屈原一樣也投江不可,我要同流合汙才能活。這些事我都告訴你過,我覺得她在報複,她現在比以前老練多了,虛情假意應付好幾個男朋友,她說這樣玩玩不用真感情,不會傷心。

對秦之蓉我很顧忌,她到底是你的學生,而且她常用冷諷熱嘲表示她不讚成。對馮敏安,我比較輕鬆,雖然她也不鼓勵我愛你,可是她很稱讚你,自然她對你印象都是從我這裏聽來的。尤其她知道你決定離開我以後,更覺得你值得尊敬。一本正經的喊著我說劉於玲,男人要多壞就有多壞,白撿的便宜還有不要的好?而且這個社會本來就原諒男人,無論他們怎麼樣都好像名正言順,他可以對你不負責任,可是他愛惜你,遇見這樣一個君子,你真運氣。我說我不要這種運氣,我寧願他不君子,寧願用男女之間普通那種愛法來愛我。她搖搖頭說你錯了!像我就是這樣,現在想想好痛苦。我這樣還不是也痛苦?她說不同,到底不同。

你走以後,她也安慰過我,她以為我慢慢就會把你的影子拋開,忽然聽見我想去美國她嚇了一跳,追問我原因,並且問你有沒有信,我說了有,她還不肯罷休,問我多少天一封?一個星期一封。我說謊時真怕自己的臉色不對,為著自尊,我總不能告訴她隻收到過你兩張明信片。倒不如把事實告訴她了,免得她有點不以為然,她說既然他決心躲避你,為什麼還寫那麼多信來?我隻有順著謊話反駁她,一星期一封還多?每天寄一封來才應該。是他叫你去美國嗎?不是,這次我不能再扯謊了,我說我自己想去。你沒有辦法去。我不相信我沒有辦法,問題是我肯不肯努力想辦法。那當然,馮敏安笑著說,你也可以嫁給華僑。我沒有人要。如果你真想找對象結婚還不容易?馮敏安出了一個主意,登報征婚,專征美國華僑不就行了?我知道她在開玩笑,這個玩笑對我很新鮮有趣,在報上我看到過不少征婚廣告,每次我都覺得很荒謬,想不到現在我竟也考慮如法炮製了,即使我真的登報征婚,這樣長的過程我也等不及,必須挑選、通信,等到一切決定的時候,可能你已經回來了!

以前我恨梅姨,現在我忌妒她,我真想把她的簽證和機票搶過來,換成我的,即使讓我去嫁給那個老頭子也可以,自古到今大家都說愛是悲劇,愛是犧牲,我和你之間的悲劇已經注定,而且我早已願意為你作任何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