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九(2 / 2)

隻因為有你存在,你們的校園在我眼中突然變可愛了,本來我不喜歡杜鵑花,我嫌它單薄俗氣,可是你們校園的杜鵑花改變了我的觀念,一排排繁鬧耀眼。那天很暖,你穿著深灰色西服,手裏拿了兩本書,你走路的姿態動中有靜,既瀟灑又持重,遠遠看你真像學生,走近才能發現你眼睛和年輕學生不同,你有自信,不虛浮,如果不是我喊住你,你從我旁邊走過連一眼也不會望我。

我對秦之蓉說過你是她的杜老師,不是我的杜老師,隻有那天我叫了你一聲杜老師,要不然沒有辦法開始和你談話,你站住了,向我輕微地點點頭,你沒有笑,但是嘴角的線條很柔和。

我有點緊張,那是一種想像變成事實的緊張,不過你看不出來,因為我很會用自嘲偽裝我的緊張。你一定不認識我了,貴人善忘。我認識你,你並沒有像那些男孩子一樣被我的話窘倒,你說你今天的臉色比上次在書店裏好。書店的日光燈不對。也許,你說話時帶著一份幽默,日光不是可以用電燈製造的。你開始慢慢走動了,我也跟著你走動,還有課嗎?我問你。今天沒有了。現在回去?不,我還要到辦公室取點東西,我仍然跟著你,你不在本校讀書是不是?我沒有資格,我有點生氣你揭我的弱點。你看了我一眼,我記得你說明年考試的,你像在安慰我。明年是明年了,誰也不能預料明年的事。你笑了,把我當成不懂事的孩子那樣笑,你的步子加快,打算很技巧的擺脫我,你說那天你和秦同學在一起,你來找她的?來找你的。你對於我衝出口的話並不驚奇,一定有很多女學生都像我一樣來找你,雖然我不是你的女學生,你也願意幫助我解決問題。你說有什麼事嗎?我說我很喜歡哲學,能不能介紹幾本書我讀?你一點也沒有懷疑我假借名義,站住一邊想,一邊報出書名和出版的書店,我點頭裝著專心在聽,其實我連一本也沒有記住。話談到這裏沒有機會繼續下去了,我抓住最後的時間對你說,如果我有不懂的地方可不可以來問你?可以,你回答得不太熱心,也不冷淡,你一定很習慣用適當的態度應付崇拜你的女孩子,以後你才知道我相當不好應付。梅姨就罵過我有得寸進尺的性格,我對你當然也不例外,你說再見我也再見,不過再見後麵有問你我怎麼找你?你說你可以到學校來,也可以到我家。我能打電話給你嗎?能。我說我還不知道你的電話號碼。你說電話薄上有。我根本沒有去買哲學書,可是我一回家便查出來你的電話號碼。秦之蓉不知道我到學校去。那天最巧不過,她感冒發燒請假了,要不然她一定會取笑我。我告訴她一半假一半真,我說在街上遇見你,和你談了幾句話,我的表情很自然,她沒有疑心什麼。

以後她才疑心了,因為我忍不住常提起你來,而且她看見過我到學校去找你。她開始罵我傻了,她罵歸罵,我做歸做,難道我不知道我傻嗎?因為我傻得很愉快,我可以用傻的行為填補生命的空虛。

我傻得越來越厲害了,剛發出給你的信,就希望你的信馬上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