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種陌生的疼痛感他有些無法適應,在這以前他不是這樣的,他是一個無拘無束沒有任何情愫的人,自在地不受任何東西所牽絆。
這一切因為一個人的出現,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他的一切似乎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當他發現時,似乎已覆水難收,那一種無法割舍的情感,如一顆小小的萌芽在心中滋長著,他不知道該如何去接納和碰觸。
滄弦拂袖,迎著風,耳邊陣陣的風聲蓋過他紛飛雜亂的思緒,他輕身旋步朝著那個讓他亂了心緒的人兒飛去。
當桑雨睜眼醒來後,陌生的環境籠罩著她,她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唯一讓她熟悉的是脖子上的玉佩。
她緊緊握著玉佩蜷縮著。傷心的,難過的,記得的,模糊不清的,所有的記憶開始暗潮洶湧地朝她湧過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靜靜的,一滴一滴刺穿她的心房。胸口的傷,一絲一絲也在吞嗤著她。
她的生命中帶著無法泯滅的傷痛,無法痊愈的傷心一直伴隨著她,讓她難過地銘記在心。
這裏究竟是哪裏?她為什麼會在這裏?她的奶娘和乞兒呢?桑雨睜大了眼睛,她下床四處尋找著,屋內寂靜的隻剩下燭光晃晃悠悠,照亮著她單薄的身影忽明忽暗。
“桑……桑雨小姐。”守在門口的鐵川,看著披頭散發的桑雨開門出來,一身的白衣淩亂,慌張的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著實像一個被遺棄的冤魂,嚇得鐵川差點沒拔刀自衛。
“奶娘和乞兒呢?”桑雨才不管他是不是還在錯愕之中,抓著他劈頭就問。怎麼她一覺醒來全變了樣。
“這個,這個,我們安葬了奶娘,乞兒送去了其他地方醫治……”鐵川怯怯地回答,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很難讓人預料她下一步會怎樣。
他越來越是不明白主子了,自己偷偷溜出去辦事,讓他寸步不離地留在這裏守著,而且現在是什麼情況?桑雨抓著他的衣服,動也不動地失去了知覺般駐愣著。
“你……你沒事吧……”鐵川誠惶誠恐地舉著手拚命在她的眼前晃,試圖想讓她給點反應。
突然之間,鐵川停止了動作,一雙眼睛放亮地盯在了桑雨的胸前,心跳加速地快要沒了呼吸。
是主子的嘲風玉。主子的嘲風玉出現在她的身上,這意味這什麼?鐵川不由得慌了起來。這種靜默的氣氛讓他越加地十分不安,氤氳著濃重的危險味道。他回過神來,用祈求的眼神望著她,張牙舞爪也行,至少這樣可以確定她沒事,就是千萬別給他直接暈眩了過去,他已經舉雙手投降了。
正當鐵川顫慌的厲害之際,一抹藍影從屋簷上閃過,一瞬之間桑雨已被人抱進了屋內。被關在門外的鐵川隻聞得耳邊一陣急風吹過,和鼻梁觸門的涼颼颼的感覺傳遍全身。
他摸摸幸存下來的鼻子,用力地呼吸了兩口檢查一下是不是還能正常地使用。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差事越是簡單越是讓他的生命有嚴重受脅迫的感覺。
他的情緒還沒平靜下來,就接到了滄弦隔門傳耳的任務。
他瑟瑟的表情此時錯愕地有些想發笑。現在他們還在老虎嘴裏,主子盡然還想著去動老虎牙?他們的主子怎麼最近老是挑一些不是正經的事情讓他們去做?看來又有一出好戲要上演了,而且還可能是一出驚心動魄的大戲,他得抖擻著點精神,留點力氣好讓自己離戰火遠一點。
第四章3
“身上的傷還沒好,你竟然還赤著腳出去。”她不知道一個姑娘家的腳是不能隨意讓人看了去的嗎?滄弦將她安置到床上,撩起她的裙擺,大掌輕輕擦淨她腳底的灰塵,那一雙足蓮冷的讓他收緊了劍眉,他抬眼看了一眼她喪魂落魄地沒有一絲表情的臉孔,心中滿是擔心,也有怒氣在伸張著。
這一種矛盾的心理,更多的是緊張,緊張她承受的太多而一個人苦著,緊張她把自己當成了罪人封閉了自己,而讓他無法闖進去。
以前,她是靠著仇恨一直活到了現在的嗎?看著她的臉,再多的責備也埋藏在了心底。滄弦摟過她,伴著月光靜靜的抱著她,感受著她的一切。
“我想去看奶娘和乞兒。”不知過了多久,桑雨沙啞著聲音說話,鼻尖劃過酸楚的味道。
滄弦推開她,握著她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他擦去她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就這樣靜靜地望著她好一會兒。
“我要你忘了他們。”滄弦突然開口。眼神中透著堅定與不舍,在他不認識她之前,她的生活如何他無法想象,也無能為力地去試圖改變,他隻知道現在認識了她,他隻想讓她知道她的身邊還有有他陪著。
桑雨不語。呆滯地抬眼望著他,在他的瞳孔深處竟模糊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個同樣的自己在那裏注視著自己。
她也想忘,可是她怎麼忘?又怎麼能忘記?沉沉的腦袋壓著她好不舒服,窒息地就連呼吸都是一種痛,濕潤的眼眸已看不清那個映出自己影子的眼睛了。
“什麼都不要想,隻想著我。”滄弦擦去她還未掉下來的眼淚,將她摟在懷裏,在她的耳邊輕輕地告訴她,一字一句透著命令,透著堅定想刻進她的心底深處。
“我是個不祥之人。”桑雨推開他,下意識地拒絕他。在他的身邊,她不知道會給他帶來什麼災難。在這個世上,她隻想把自己遺忘在某個角落,不讓任何人發現,這樣才不會給別人帶來不幸與災難。
“沒關係,我是個吉祥之人。”滄弦看著她想拒絕他於千裏之外的表情笑了,“沒有聽說過一物降一物嗎?所以你什麼都不要擔心,隻想著我就好。”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人遇到不祥的東西不是都會唯恐避之不及的嗎?眼前的這個人是腦袋進屎了嗎,怎就無理地那麼固執呢?
滄弦隻是笑著沒有說話,望著她胸前的嘲風玉,他答不上來為何要這樣做,隻是有什麼東西在牽引著他這樣去做。
“這裏是哪裏?”
“都尉府。”
桑雨怔住的表情,眼裏帶著震驚和憤恨。握緊的雙手,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咬著下唇隱忍著體內想去殺人的亢奮因子。滄弦明知道她會那樣,卻還是不加隱瞞地回答了她。
都尉府?!幾年來籌劃著如何潛進來殺了那個還活著享受著奢華生活的仇人,現在她居然在讓她失去家人的仇人家裏?
“你不喜歡,我們明天就離開這裏。”滄弦定定地望著她,大掌握著她的手,悄悄伸進她的掌心,不至讓她再傷害自己。
“什麼都不要想,隻想著我。”感受著她指尖嵌進他掌心的力量,滄弦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道缺口,他知道這對她來說是一種更甚的痛苦與煎熬。
“我要殺了他們。”一字一字從桑雨的牙縫中蹦出來,帶著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盯著滄弦,那是一種深到見骨的憤恨。
什麼都不要想,她也想這樣。可是這就是她的宿命,她活著隻為爹娘和桑府上下所有死去的人報仇。幾年來,在她心中已經根深蒂固的信念,怎麼可能一夕之間就能拋棄和遺忘?她一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她要讓他們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價!
奶娘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深深地再一次縈繞在滄弦的腦際,“不要讓雨兒再活在仇恨當中……”
他緊緊地抱住她蠢蠢欲動想要起來的身體,緊張的氣氛在他的身體裏散開來,微顫的有些害怕。
害怕?在他的生命裏何時出現過害怕這兩個字?他究竟在害怕什麼?怕失去她,怕她消失不見嗎?
在他以往的生命當中沒人告訴他這種情愫究竟是什麼?他隻知道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似乎被什麼牽製住了一樣,又像是被人硬生生地在心中裝進了什麼東西在裏麵,不能讓他自在地呼吸。可是此刻他隻能跟著這種陌生的感覺,下意識地收緊了臂彎,將她牢牢地禁錮住。
他這樣的一個動作讓他自己嚇了一跳,隱隱約約感受到了什麼,滄弦極力地揮灑開此時一直糾纏著他不放,卻又無法讓他看清的感覺。
在滄弦的懷裏,桑雨眼中的淚珠化為兩行清淚,她怎可能忘記家仇?怎麼可能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安然地活在這個世上?她不能,那是不孝,她更做不到……
“相信我,隻想著我。”她的行行珠淚牽動著他的心緒,暈染在他胸前的淚珠透過衣衫,溫熱地讓他感到陣陣的撕裂感在拉扯。
翌日清晨,屋外人群騷亂的聲音吵醒睡得正香的桑雨,她睜眼,卻瞧見自己睡在滄弦的懷裏。
她昨晚是如何睡著的?聞著他身上的味道,偎著他的體溫,竟然安然地進入了夢鄉。桑雨輕輕退開身去,想與他保持距離。
“別動,再睡會兒。”淺眠中的滄弦很早便知她已經醒來。他收緊臂彎,把她更牢地禁錮在懷裏。她的多動症何時可以改一改?難不成在她的眼裏,他的形象就一直是比禽獸還不如?還是和禽獸一樣?會把她吃了不成?怎麼總想著與他保持距離。
桑雨僵直了身子睜圓了眼睛,隔著衣衫傳來他穩健的心跳聲,微紅的睡顏更加地被染紅了一片。漸漸地,她輕籲了口氣放鬆下來,抵著他的下巴聽話地閉上眼睛,胸口的心房卻依舊在亂譜音符,讓她沒了睡意。
桑雨索性抬起螓首,幹脆數起身旁還在閉目養神的他的睫毛。一根一根,她心如水平靜,卻波瀾了她另一種心境,在她的容顏上悄悄浮上了笑意,而自己卻不知。
“我長得那麼讓人發笑嗎?”許久,滄弦睜開眼睛捕捉住某人正要躲閃的眼睛。他聆聽著屋外的動靜越來越吵雜,也是該到起身的時候了。感覺到身旁的人兒望著他的神情,滄弦實在很不願意打斷這樣的情境。
他們還是早早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才對,像今天這樣他就可以再多睡會兒了。
“你……”桑雨風鬟霧鬢地起身,避開自己被抓個正著的尷尬,她摸著自己的胸口,傷口似乎並不那麼疼了。
屋外雜亂地腳步聲適才引起她的注意,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嗎?她突然意識到他們還身處都尉府。
“你快點還是走吧。”她要他趁著天還未完全亮透之前,趕緊趁亂走人。桑雨忿恨中摻夾著擔憂,她本來就是一個已死的人,在這個地方她並不指望著出去,反而慶幸她還能在這個地方出現接近仇人,她要報仇,可是身邊的這個人她並不想連累。
“你是在關心我?”滄弦察覺到她的神情,有著開心卻也有著失落。他掩藏起自己的情緒,咧開嘴笑著望著她。她是想丟下自己一個人嗎?昨晚的話她是沒聽進耳裏,記在心裏嗎?
桑雨氣結地無言以對,這個時候他還有往自己臉上貼金的心情開玩笑,他這是在裝瘋還是在賣傻?
都尉府是個戒備嚴謹的地方,此刻外頭雜亂地讓人誤以為是在大街上一樣,這實在太不正常了。他能不能收起耍寶的心情想想自己該如何脫身?
“是該到出去的時候了。”滄弦捏著下巴,表情中劃過一道讓人猜不透的笑意。
他們是在幹嘛?看著他的神情,桑雨開始緊張起來,他們居然還有看熱鬧的心境?她的擔心是多餘的還是她的擔心會更加讓她承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