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2 / 3)

“你是誰?”男孩兒壓低她的身段,看著眼前因他的舉動而被嚇到有些呆愕的人兒,帶著嬰兒肥的臉蛋頓時漲紅起來。“你可是桑大人的女兒?”男孩兒推斷地試問,低壓的聲量中帶著興奮的緊張和無措的哀痛。希望她是,又希望她不是,矛盾的心理因她的天真無邪而在泛濫成災。

桑雨看不懂他的表情,拿開捂住她嘴的手,拉開嘴角的弧度,露出那兩排正在換牙的齒貝,笑得燦爛無比地對他拚命點點頭。

她的點頭,讓男孩表情更加地沉重。

花叢外漸行漸近的雜亂聲響同時引起他們的注意。那一刻,桑雨的笑容僵住了,一雙笑彎的雙眸此刻呆木驚恐地望向傳來動靜的地方。

男孩拉住她要起來的身體,緊緊捂住她的嘴,緊緊盯著那一群夜衣人的一舉一動。

透過花叢,順著矮木的縫隙,便能瞧見餐桌前的娘親。

小小的桑雨,想掙脫卻又無法掙脫,無言地哽咽中顆顆淚珠斷線地掉下來。

在夜衣人拿劍揮下去的同時,男孩兒遮住她的雙眼,也捂住了她的耳朵。他能做的隻有這些,在這一瞬間他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片刻間他轉過她的身體,放開捂住她的手,對著她搖搖頭。桑雨被淚水渲染的雙眸已布滿血絲,淚珠怎麼也止不住,她知道他搖頭的意思。

可是……桑雨欲要回頭去看,來人便拉起她的手往後跑。淚水被風劃過後的冰涼,一絲絲,一縷縷烙印在她的心底。

“小姐!”奶娘壓低著聲音瞧見桑雨正被一個陌生人拉著跑,對眼前的人開始警惕起來。

“快,先帶她出去。”男孩兒把桑雨交給她,對她眼裏的堤防不放在眼裏。

“我們走,小姐。”奶娘也不遲疑,拉起桑雨的手,正要回頭去拉晴晴,卻不見了她的蹤影。“晴晴!”奶娘稍稍落定的情緒開始又緊張起來。都怪她隻顧著找小姐,沒把自己的女兒看好。

“先帶她出去,我去找找。”望著從裏頭冒出來的星火和煙霧已是火燒眉了。

奶娘望著最多也就隻有十七八歲的年輕小夥子,卻有著過人的膽識。她拉起已經快失去意識的桑雨,邊跑邊回頭地望了望那個年輕的身影衝進已燃燒的火海中。

這一切來的太突然,也來的太快。似如一場夢魘,遙遠地觸及不到,又近的太過逼真,好長一段時間她無法接受一夜之間風起雲湧的變化。

當她跟著奶娘跑出自己的家中已失去了意識,卻在她是去意識之前,她清楚的記得那血腥的場景,那刺人心肺的慘叫聲和那燃燒中刺鼻的氣味。

當她醒來之時已在山頭的一角。

“奶娘,我們的家呢?”她醒來時,奶娘緊緊地摟著她。

奶娘沒有回答她,把她揉地更緊,眼中的淚掉落在桑雨的臉上,對著奶娘無聲的回答,桑雨推開了她。

“晴晴,晴晴呢,還有那個大哥哥呢?”桑雨東張西望,眼中未幹的淚水溢滿眼眶。

迎風的山頭,隻有唦唦被風吹動的樹葉聲,聽得讓人發慌,漫闊的樹葉聲隻有幾隻小鳥的叫聲。

她向奶娘望著的方向看去,那是他們的家。大火侵襲後一片狼籍的家,硝煙迷霧下,殘留的灰燼依舊點點星火。

映入視覺的這一切迫使她接受失去家園,失去至親至愛的家人的事實,也在她的心底狠狠烙下滿腔的仇恨。

那一年她才八歲……

桑雨緊緊抱住自己顫抖不已的身子,墜落的眼淚滴在浴桶之中,竟能聽到清脆的聲響。她喘息著不勻的氣息,緩緩沒入浴桶中,將自己交給一池的水。溫水衝刺她的五官,耳邊融融的水聲安靜既單調,浸潤了她痛楚的心。

在屋外敲了老半天門的滄弦,見屋內無人應他,便硬是開門闖了進去,四下尋找著桑雨的身影。

“桑雨。”屋內空無一人。浴桶中不斷往上冒水泡的聲響,在這個死寂有限的空間裏,顯得清靈而又脆響。滄弦雙眸直瞪向浴桶,心中閃現一時的驚慌。

他不敢置信地跑置浴桶邊,拿起屏風上的衣物,把快奄奄一息的人兒撈上來後,緊緊地裹在身上。

“桑雨!你醒醒……”滄弦快手快腳地將她躺平在床上,輕柔地覆上她冰冷的唇,一口一口地將新鮮的空氣渡到她的嘴中。

桑雨輕咳了兩聲,悶漲的胸口如湧進了甘泉舒爽了許多。她徐徐睜開布滿血絲的眼睛,臉上的水珠掩去她流淚的痕跡。

滄弦揪緊的心放了下來,收攏的濃眉卻是一臉擔心過後的氣憤。

“誰教你這麼洗澡的?”他抓著她的雙肩,黑眸直視桑雨。她竟然沒有把他的話聽在耳裏,浸濕了傷口,還變本加厲地把自己沉入水中。這是在試探他救人的速度有多快,還是在測試自己的小命有多硬?

桑雨望著他的雙眸,眼神渙散的沒有焦距,傷慟的情緒依舊在胸口徘徊不去。對被抓疼的雙肩沒有一點反應,抿著雙唇打算與滄弦抗衡到底,無視他的存在。

她的呆滯引來滄弦蠢蠢欲動的心火。他低頭強勢地吻上她緊抿的唇,舌尖狂切地啟開她的齒貝,不顧她有傷在身,粗魯地直搗她的防禦底線,直到她的神誌回到他的身上。

桑雨推挪不開他,舉起的小手奮力向滄弦的側臉揮去。

“看來這真是個不錯的辦法。”滄弦在空中握住她的手,臉上滿足地掛上笑容。

“你小人。”在四處為家的日子裏,看盡別人有色的眼神,至少她還保有最起碼的尊嚴,而現在她還要在這裏受盡他的羞辱。被握疼的手腕帶著陣陣麻燙感,順著手臂延伸到她的心坎,一下一下絞痛她的心,一下一下剝落她的自尊。桑雨淩亂地喘息著,強壓下衝出眼淚的衝動。

“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是個正人君子,怎麼,被羞辱了?”這已經是第二次罵他是小人了,她眼中忿忿的氣焰,令滄弦收起最後一絲笑意,胸口竟劃過一絲揪心的疼。

滄弦放柔了目光,扶她起來,為她穿上霓裳,低著頭努力地與霓裳上麵的絲帶奮戰著。

桑雨看著他認真的模樣,淡淡的柔情剪影,他反差的態度,攪亂了她的心緒,苦苦強忍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是自己的錯覺嗎?她究竟是怎麼了?

“我快記不清爹娘的樣子了……”

“那個……”滄弦抬眼尋求她的幫助,卻不料看到她流淚的模樣。滄弦忡怔過後,無言地擦去她的淚水。

“什麼都不要想,隻要記著我。”他現在能做的隻是她不說,他不問。靜靜地將她摟在懷裏,撫平她的心緒。

第三章3

“你要帶我去哪裏?”被滄弦打橫抱起的桑雨,小手捂著緋紅的臉蛋。她快沒練見人了,他怎麼可以當著人的麵這樣抱她呢?

“你不是要去看你的奶娘和乞兒嗎?”滄弦一臉不是味道地反問。他信步把她抱到車廂內,無視一旁張大嘴啞然的鐵川和秦岩。

“真的嗎?”桑雨不敢置信地揪著他瞧,隨即笑意躍上她的嘴角,開懷的情緒一掃之前的憂悶,又是一個快樂的人兒。

這是他這麼多天來第一次見她笑得這麼開心,而她的眼淚和笑容,也會因他而哭泣與綻放嗎?

在陽光下,她的容姿和秋末依舊綻放的花兒,帶著晨露般清馨豔逸。隻可惜這一朵笑容並不是為他而開,掩不住的失落在心底泛開,他不留痕跡地揮開這種困擾的情愫,回頭把韁繩扔給還在怔愣的兩個呆子,托上他們快掉落的下巴,徑自上了馬車。

風吹,梧葉秋聲,秋韻慨然,秋節至末;秋光,暖意已涼,獨姿攝然,迎冬至始。

秋末的涼風帶著潤潤的清馨味道,吹散車簾拂進來。陽光伴著風兒,趁著縫隙忽明忽暗地灑落在車板上。

考慮到車廂內有個受傷的人,鐵川和秦岩盡量地選擇平坦的路避過石子,但馬車偶爾也會不可避免地震動。

滄弦穩穩落落地跟著車輾的節拍安然地坐在車廂內,而有傷在身的桑雨顯然對突發的狀況還不能得心應手,她失措地兩手緊撐在凳椅上,盡量穩住自己時時搖晃不定的身子。

滄弦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以眼神示意讓她過來坐。桑雨刻意忽略他的舉動,抿著唇偏過臉看向窗外。

“難不成怕我吃了你不成?”請不動她,隻好勞煩自己的屁股坐到她的身邊,滄弦繞過她的臂膀,環著她的纖腰禁錮在懷裏,眼眸掠過她緊鎖的眉心,不經啞然失笑,“放心吧,我隻是覺得你坐在我麵前很礙眼而已。”他閉上眼睛,安逸地靠向廂壁,一副天下太平的樣子。

嫌她礙眼,幹嘛還要跟來?豈不是給自己貼麻煩?被識穿心思的桑雨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誰讓他之前總是一副不正經的樣子,怪不得她會有戒心啊。

桑雨把玩著手腕上的香包,不知道為什麼她越是在乎他的靠近,胸口的心髒越是跳得厲害。

“那是什麼?”滄弦故意地問她。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何對那一隻香包如此的眼熟,而卻讓他無法想起。那淡淡的香味,他記得當時芍藥花被燃盡的同時,空氣中飄著的香味是一樣的。

桑雨慌慌地收起香包,原來他在看著她,這讓她更加地悸動與慌亂,她故作鎮定地理了理自己的情緒,對他的問題早已忘在了腦後。

不知是快入冬的季節讓人想冬眠的感覺,還是身邊的人兒讓人不自覺地安心。滄弦一股濃濃的睡意襲上身來,像是這麼多年來,一直處在漂泊不定的日子中,沒有得到真正意義上的休息,似要一次性補回來一樣,竟然大清早地約周公下棋去了。

不再搖晃的身子穩定下來後,桑雨注意到他逐漸沉下來的氣息,近在咫尺的睡容,讓她想起他的無微不至,一臉的歉意湧上心頭。

他為什麼要待她如此好?她想不到一個正當的理由來解釋。

這份突來的關心,讓她不至於對這個世間心灰意冷,冰沉的心底某處湧上滋滋的暖意。似在期待翻越過她藩籬高築的心牆。而想要又不我要,想接近又不敢接近的心境,即刻讓她清醒地回絕奢望。

她不能有這份妄想,桑雨冷冷收回所有的向往,逼迫自己與他劃上楚河界線,他隻是她生命中的過客,一個路見不平的人行俠仗義而已,她不能起貪婪之心。

桑雨解下脖子上的玉佩,嫻熟利落流暢的圖文在她指尖的碰觸下,白如截脂的玉竟微微地發著光。

這是什麼動物?玉上發著光的圖文她沒仔細地去探想,隻知道該物歸原主了。她輕輕移開放在她腰上的大掌,將玉佩放進了他的手心。殘留在她手中的溫潤觸感猶在,她明白自己這一生不能有太多的牽掛與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