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台下種了半園子的楓樹,到了秋天裏楓葉紅透了半邊天,遠遠看去,如淬火的鳳凰一般。
韓子高難得起了雅興拿了支玉笛在上麵吹了小半天。
“子高”,李家太夫人上涼台笑道,身後的婉兒捧著一欄盒子。
“太夫人”
李家太夫人是他姐姐魏國夫人的婆婆,雖然韓李兩家世代故交,但他父母喪後並沒有太多的來往,今天忽然提了東西來,著實有些奇怪。
“我給你帶了點吃的,你看看”,太夫人彎腰揭開了食盒蓋子,“你看,蓮藕餅”
韓子高拿起一塊咬了口,果然滿口香滑,“好久沒吃了”
太夫人坐在扶欄上,掩著帕子笑道:“那是當然,我知道小時候你姐姐常常給你做,後來你姐姐嫁了過來,就做的少了”
韓子高怔了一下,放下手裏的蓮藕餅,沉下臉道:“太夫人,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除了成親我什麼都能聽你的”
太夫人不想這一次連提都沒提到就被子高駁了回來,態度先軟了下來,“好,不提不提,可是子高,你如今也大了,你姐姐都管不了你我也更不能了,你要是實在不想成親的話,讓你姐姐先幫你物色幾個通房丫鬟如何”
韓子高心下好笑,什麼時候自己的親事連姐姐的婆家也要來管,笑道:“太夫人,這就不用您煩心了”
“怎麼不用,你們家到了你這一輩就剩你一根獨苗,你姐姐不指望你指望誰去,你父親母親走的時候,你才十二歲,我......”
說著眼圈先紅了,拿著帕子不說話。
一旁的婉兒趁機幫腔道:“將軍,夫人說的也沒錯,您就聽夫人的吧”
太夫人掩著帕子不說話,隻挽著婉兒的手歪著。
韓子高看著這一主一仆配合的天衣無縫,方覺那一番話事出有因,想來是這太夫人是婉兒新靠山了,於是笑道:“太夫人說的是,是子高欠考慮了”
“這麼說,你同意了?”
“是,不過”,韓子高偷眼瞧著一邊驚喜萬分的婉兒,自言自語道:“妻也好妾也好,進我們韓家的門,那都得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小姐”
“這....”
“多謝太夫人關心,子高必定早日覓得佳偶,好讓太夫人寬心”
婉兒的笑臉僵的如同糊過了頭的麵粉,捧著盒子咬著唇偏過頭去。
韓子高裝作沒看見的樣子與太夫人說話。
魏國夫人晚間派人送來了幾匹布料,帶了話說既然子高已經在太夫人麵前放下話來,那明日宮中恭賀太後娘娘華誕的宴會是不能不去的,倒弄得韓子高哭笑不得。
細細算來,自己已經有三年沒有進過宮了,更何況,那人也不想見自己,要不也不會連早朝都給免了。
為人臣子的,三年沒見過皇帝,大約他也是開天辟地頭一個了。
“回去告訴夫人,我會去的”
“是”
崇華殿內,一素服男子展開宣紙,大肆渲染,手邊放了一大缸墨,筆架子上掛著四五隻粗筆。
皇後捧著茶盅,蓮步輕移,奉上茶道:
“欒,天不早了,該歇息了”
“皇後辛苦了”
皇後掏出帕子咳嗽了一聲,笑道:
“不辛苦,臣妾應該的”
“嗯,放下吧”,淩奕沒有接茶,隻抬起筆吩咐道:“夜涼起風了,小員子,送皇後娘娘回宮”
“是”
“不用了”,皇後回過頭笑著拒絕道:“臣妾帶著文繡回去就可以了,皇上早點休息”
“皇後也是,小心風寒”
“是”
出了崇華殿,已是明月高懸,奶白色的月光透光樹蔭投在地上搖搖欲墜。一路走來,琴凡看到的,除了枯枝就是敗草,一如自己老在這宮裏的青春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