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雲卿在衣著上下了番心思，挑了一件深灰色西裝，頭上抹了發膏，梳得整齊，又將襯衣領立得筆挺，這才出了門。
顧公館如同上流社會的任何一間公館一樣，中西合璧，經典雅致。查雲卿將禮盒交給了仆人，被一路領到了大廳。
乳白色的地磚上那隻白狼崽一眼看到了他，站起來好似像他示威，卻又好像不願靠得太近。查雲卿笑了笑，笑容帶著暖意，道：“小寶，不敢咬我？”
那狼崽聽了這名字，縮了縮脖子，缺乏氣勢低了下去。
“它是一匹狼，你最好別惹它。”一個少年從房間裏走出來，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禮服，正是上午和查雲卿見了麵的顧文均，顧將軍的第三個孩子。
燈光有些刺眼，映得顧文均的臉色越發柔嫩，豆蔻年紀，穿得體麵，便愈發好看。
查雲卿多看了一眼，笑道：“我不敢惹它，因為它的主人比它難惹。”
顧文均立刻瞪起眼，明亮的眸子裏有了陰霾的神色，正要發作，顧將軍已經和夫人從二樓樓梯上下來，後麵跟著將軍的兩個女兒。
查雲卿行禮道：“將軍、夫人好。”他淡淡看著那夫人身後的女子，二十左右的年紀，穿著一身西洋禮服，一雙馬靴，眼神柔美，卻又透著幾分剛毅，與顧將軍十分神似。她是顧將軍的二女兒顧璿。
顧璿扶著母親走下來，隻是淡淡看了一眼查雲卿，一家人便在餐桌上各自拉開座椅，整齊落座。
查雲卿受寵若驚的坐在了上席。
飯菜都是按顧將軍的口味做的，也是中國菜加法式點心，和這屋子裏的裝飾一樣，糅雜了中西的精華。
查雲卿吃起菜來，頗費了一番心機，因為坐在他旁邊的，是那個幾乎沒正眼看他的顧家二小姐顧璿。他便更怕自己出了洋相，給對方留下不好的映像。
若說顧二小姐稍嫌冷淡，顧三少爺又有些刁鑽。那顧將軍算是一個極其和藹可親的人了。他問了問查雲卿的出生和教育背景，得知查雲卿曾在美國留學，且師出馮·諾依曼教授名下，便對這個戴著眼鏡，臉上總是掛著淡淡微笑的青年，越發產生了好感。
“小璿，勃蘭特呢？怎麼沒來吃飯？”顧將軍拿著餐布，擦了擦手。
顧璿這才抬起臉，沒什麼語調道：“他有些事，回去了。”
顧將軍顯然是對這句話感到吃驚，他瞪了眼道：“回法國了？怎麼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顧璿有些滿不在乎道：“大概是有急事吧。”
顧將軍慢慢看向查雲卿，道：“雲卿，你的法文怎麼樣？”
查雲卿正吃挑著一顆櫻桃往嘴裏塞，驀然停下來，臉上漾起羞窘的笑意，道：“我？會一些……”
顧將軍抬起手，指了指查雲卿的眼，笑道：“你腦子靈巧，又是讀書人，學起什麼來都好。你謙虛了……”
查雲卿笑了笑，沒說話。
“那你就幫小璿學學法文吧，她才入門。”顧將軍挑了一根雪茄，夾在指間。
查雲卿慢慢吞下那顆櫻桃，道：“這……”
“這還不便宜了他？”顧三少爺突然接話道。
查雲卿猛的轉過臉，驚覺顧三少爺就在顧將軍旁邊的位置上，他卻一直沒注意這少年。
顧三少爺冷冰冰的望著他，眼裏不知哪來的不服氣。
顧將軍臉色冷了冷，卻又突然嘲諷一笑，道：“你且說說，怎麼便宜了他？”
查雲卿手裏緊了緊，慢慢在膝蓋上抹了抹手心的汗，看著那少年。顧將軍並未注意他緊張。
顧三少爺指著他二姐姐顧璿道：“能天天看著這般的美人兒，還不便宜了他？”
顧將軍嘿嘿一笑。查雲卿立刻收回手，跟著笑了笑，心裏的大石終於落地。
原來這孩子是開玩笑，查雲卿暗笑，也許是自己太緊張了。
他的秘密，不會有人知道。但他想知道的秘密，就一定有方法挖出來。
查雲卿收斂了神色，看著顧將軍，委婉笑道：“將軍，鄙人……雖學過一點法文，但若論起教學來，卻是淺陋無知，隻怕不夠格來教二小姐……”
顧將軍豪氣的笑了一聲，道：“你又謙虛了……”
查雲卿還要開口，顧將軍道：“就這麼說吧。”他探出手，按了按查雲卿的肩膀，道：“我放心的，是你這個人。”
查雲卿意會的點了點頭，稍稍笑了笑，道：“既然將軍這麼說，我再推辭就是有意搪塞了。將軍放心，我會盡全力把自己學到的，都告訴小姐。”
顧將軍對查雲卿的話很是滿意，笑道：“很好。”
查雲卿默默笑著，看了一眼顧將軍身邊的顧三少爺，顧三爺也在看他，眼神裏分不出是什麼感覺，但肯定是不樂意的樣子。
查雲卿更是翹了翹嘴角，微笑的將湯勺放入嘴裏，品味了這難得嚐到的佳肴。隨後愉悅的與顧三少爺對視。
顧三少爺咬著湯勺，低下臉，臉色鐵青的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