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快去吧,還能訂到機票嗎?”我問他,可是自己的眼角已經湧出了淚。我突然間覺得我也許會很長時間見不到他,或者,也許我要失去他了。
“我們還會再見麵的,我還會回來。”天牧在電話的另一頭說,他的聲音突然哽咽了起來,像是哭了,“你等我吧。”
天牧
深夜的航班上,我獨自一人飛往莫斯科,我的內心非常不安,這些年來我未曾回國,不曾見過父母,隻沉浸在自己的情感裏,自己的故事中。在這個深夜的航班上,我想起目前生死不明的弟弟,隻覺得自己實在太自私,似乎不曾為家裏奉獻過什麼,隻是一味地漂泊,尋找自己所謂的幸福,一個男人應當具備的責任感在這個航班飛行的途中突然迸發出來。長途飛行之後,在莫斯科機場的一片白霧中,我看見了迎接我的父母。年邁的雙親,他們一見到我就握著我的手,哆嗦地說:“天牧,你終於回來了,海躍還不知道在哪兒。”說著說著,媽媽的眼淚就流了下來。這個時候安慰雙親的除了我,還有小白,小白還是那個普通的女孩,隻是一直站在我父母身邊,像一個真正的女兒,不,像是真正的媳婦一樣扶著我顫抖的媽媽。
在家的這幾天,我一直在等政府的通知。在軍隊服役的海躍從別斯蘭危機開始就失去了音訊,部隊那邊沒有一點消息,他生死不明。爸爸和媽媽每天都盯著電視機看著時事的報道,精神高度緊張,我也沉浸在悲傷裏。弟弟是我從小最疼愛的人,年輕又帥氣。家裏的氣氛霎時間變得很凝重,隻有小白在操持著家裏的一切。
在俄羅斯寒冷的日子裏,我沒有給季雨打過一個電話。她說得沒錯,這個世界上隻有兩樣東西是亙古不變的,生命和親情,在麵對這兩個強大的事物的時候,一切都變得渺小,包括愛情。
最令人害怕的事情發生了,部隊裏來了通知:海躍死了。
爸爸一夜之間病倒了。
媽媽堅決不讓我回北京,她在夜裏拉著我的手說:“天牧,海躍死了,我們就隻有你了。”在病床前,我總是能想起季雨對我說過的那些話,她說她是那麼想念她的爸爸,她說親情是這個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怎麼也換不回來的東西。如果不是因為她,也許我無法那麼透徹地體會這些痛苦,但這是否意味著我理解得越透徹,我和季雨就離得越遠呢?也許,正是因為這種理解,我才突然如此害怕失去爸爸。我想看著爸爸好起來,我不想有任何遺憾。
我看著媽媽老淚縱橫的樣子,心裏很酸。
我想起在北京看過的一本書上這樣寫:在這個世界上,我們最應該學會的東西就是如何去麵對死亡,可是從小到大,都沒有人教會我們這件事,當我們麵對死亡的時候,我們隻能這樣靜靜地站著,任憑痛苦擊打我們的心靈而不知所措。
小白是個好女孩,她一直在幫我支撐著這個家。她每一次注視我的眼角眉梢,我都清楚地知道,這個曾被我辜負過的女孩現在替我支撐著家,給我的家人精神上的安慰,身體上的照顧。我知道媽媽喜歡她。
我在家裏住了差不多半年,某一天,媽媽突然說:“天牧,你和小白結婚吧……”
白曉
“你和小白結婚吧。”我在廚房裏聽見天牧的媽媽這麼說,他沒有回答,隻是長時間地沉默。我該慶幸天牧沒有立刻拒絕,我知道他不愛我,可是這沒關係,我愛他就夠了。愛就應該是勇敢的,愛屬於季雨這樣為愛而生的女子,她實踐了她曾經的理想,在這個時代裏看起來瀕臨絕種的理想。愛也應該屬於我,我也要像她一樣!
我在這個寒冷的地方生活了那麼久,孤獨是一如既往的主題,沒有太多的人在乎我究竟過得好不好。我關心每一個人,做好每一件事,可是沒有人注意我,沒有人愛我。
這裏的每天都好安靜,遠離了季雨、聞佳、何錚,遠離了北京,遠離了北辰大學,那些青春的往事漸漸杳無音訊。那些曾經轟轟烈烈的故事,像是街頭路燈的光,一直遊蕩在空中,隻有一場大雨後才能倒映在濕潤的路麵上,隔著街也許能看見那些細雨沾著流光,在車水馬龍的冰涼街道上綻放。
生命像是一段旋律,太平穩和太激烈都令人疲倦。我再也不要這麼一條水平線地過下去,我要爭取我的愛情。即使生活是一場戲,我也要活色生香地演下去。
天牧回來了,我可以天天這麼看著他,就像我當初天天看著何錚一樣。但我再也不要做那個躲在愛情背後的女孩了,我要勇敢地愛一次,說什麼也要再體驗一次喜悅悲傷,說什麼也要停不了地愛一遍,說什麼也要濃烈而熱情地愛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