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天街小雨潤如酥(1)(3 / 3)

“這故事好嗎?”何錚寫完劇本後,在那個寒冷的冬夜把我叫醒,他將故事娓娓道來之後,急切地問我感受。

“好。”我說,“拍出來的感覺肯定更好,抱著凡·高夢想的男孩和想要成為旦角的女孩的愛情,女孩為了凡·高那樣的夢想放棄了自己,成全了他,真傷感,但是那個高級時裝店的場景你去哪裏找?”

的確是一個障礙。“不能含糊對付過去,絕對不能。”他抱著我睡下的時候不停地問我,“你覺得我是不是瘋了,不過是一個畢業電影,值得去找這麼講究的場景嗎?”

我說;“當然了,這可不能馬虎。”

他又說:“不如算了吧,還是現實點好,誰會願意給我拍啊。”

我說:“那你想想劇本是不是可以改一改。”

何錚說:“好吧,也就隻能這樣了,我改一改。”過了一會兒,他又否定自己,“不能改,改了就廢了。”

我喜歡這個劇本,喜歡那個演旦角的女孩。在我下定決心的時候,我覺得我跟她一樣偉大。我在從前的通訊錄裏翻了一遍,找出幾個做大品牌服裝代理的爸爸曾經的朋友,厚著臉皮打過去。電話那頭先是一陣寒暄,聽到我的請求後是一小段沉默,之後我客氣地問怎麼樣呢,對方說:“不能影響營業額,你們拍攝肯定會影響營業額的。”我接過話說:“我賠償你們現金,你們一個早晨的營業額有多少?”那頭沉默了一下說:“小雨,看在我和你爸爸的交情上,就五萬吧。”

晚上我約何錚過來幫我拍照片,他的攝影技術還是那麼好,我把懷表放在床單上,他讓我拿著台燈給他打光。他拿著相機疲憊地問我:“老婆,怎麼突然想著拍這個呢?”

我說:“我想留個紀念。”

他皺了皺眉頭說:“我很忙,組裏很多人等著我。”然後他很不耐煩地拍完照片,放進我的電腦裏。我留他吃晚飯,他擺手說不用了,之後生硬地說了句:“下次注意點,我最近真的很忙。”我說:“嗯。”

何錚,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我知道我一定要幫你。當我下定決心的時候,我忘了自己是誰,我隻想到你說你欣賞的李安,困居紐約當了六年的家庭煮夫;我想起李安的太太為了讓李安拍《推手》,在冰箱裏速凍了兩百個餃子以防以後沒錢餓著孩子;我還想起你透過攝影機看這個世界的眼神。所以我義無反顧。

我下了很大的決心,但是出門之前還在掙紮,我不知道爸爸留給我的懷表究竟會落入誰手。值得慶幸的是,與我聯係的人看起來非常優雅,他看我的眼神很專注,甚至有些停滯。但我已經不在乎其他男人的眼光了,何錚,我隻在乎你。

竟然那麼湊巧,他是我曾經接的一個活兒的客戶,是一家大公司的副總監,世界真是小。我把表從脖子上取下來的那一刻,心像是被扯了一把,像是從地裏被連根拔起的草。接過卡的那一刻,我覺得剛才被擰到的位置又被掐了一把,那棵被連根拔起的小草連根須上的泥都被抖落下來,沒法活了。他問我這個懷表的來曆,我撒謊了。我告訴他我是從農村來的,捏造了我是雲南人的謊言,對這個隻見過兩麵的男人,我隻能這麼說。

轉身走進地鐵站的時候,我的心情是黑白兩種顏色,白色的心情是輕鬆的,因為我終於把表賣出去了,這意味著我暫時有錢了,我可以替你去尋找你需要的場景,對此我非常在乎;黑色的心情是沉重的,因為我把表賣了,這意味著爸爸留下的東西又少了一件,而且是珍貴的一件。在銀行取款機查詢的時候,我的心情是灰色的,伴著黑和白的矛盾,我伸出了自己的手指,屏幕上顯示著五萬元,我點了點那後麵的零,四個,沒錯。

我一直是恍惚的,失去、懷念、舍不得,這往往是對待最珍貴的東西的感覺。

何錚

中午我突然接到季雨的電話,當時我正在拍一場秀秀在天台穿著戲服唱歌的戲,我掛了兩次,手機還是振動。我接了,季雨說:“何錚,有空嗎?過來替我拍個照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