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子在季雨的電腦裏放出來,畫麵是何錚不知道在哪兒跟蹤她拍的《季雨的一天》。從季雨一大早出來開始,上課、吃飯、自習、發呆,一直到晚上進宿舍,還有季雨喜歡的食物花卉和鍾愛的Dior香水都一一進入了畫麵。最值得稱道的是,他還用動畫做了一個2020年奧斯卡頒獎典禮,最佳影片就是這個《季雨的一天》,然後還自以為是地對著鏡頭發表了一番導演獲獎感言,比如什麼愛情的力量使我拍出了這個短片等等。
我當時特別羨慕季雨,這麼充滿想象力和激情的男孩是屬於她的,真的太美好了。
特別是後來有一天,季雨看著那個標題突然嘩啦啦地落下淚來,那個畫麵至今讓我記憶猶新,季雨用她漂亮的裝滿了晶瑩的淚水的大眼睛看著我和聞佳說:“我知道了,何錚他說,JiYu,thegirlIlovemostforever,我終於明白了。”
就連動不動喊著別信愛情的聞佳都沉默了。
現在,我常常想起我們曾經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想起那個可愛的女孩季雨。有時候我會做這樣的夢,我站在最高處的那半壁牆的邊上,聽見一個女孩在那裏放聲歌唱,毫無羞赧,歲月、憂鬱、悲傷,成千上萬個光色的鱗片從她身上脫落下來,那個女孩跟我們都很像。
我突然間覺得,我們對誰來說都是陌生的。我在這座陌生的異國城市,季雨在寒冷的北京,聞佳不知道在哪裏漂流,天牧遠離家鄉,何錚也是,我們所有人都在一個遙遠的地方,在青春的孤島上做彼此的陌生人,偶爾給對方一個短暫的擁抱。曾經我們太適應悲傷,是的,生命裏來來去去的愛,因為愛而開始的種種要求,都不是我們能左右的。有人說,誓言就該比永遠更遠,這樣的關係也許直到老死我也無法想明白。每一秒鍾我們都要愛著彼此,證明愛的意義,我想我懂。在離開北京之後,我瞬間覺得自己明白了那麼多我想不明白的愛情,就像是為什麼季雨和何錚一定要結婚一樣,當我們在某些情感上有缺失的時候,就會想著要逃避,要找到另一種情感去填補我們的空缺。
而何錚,我常常在想,或許他就像是蕩秋千的男孩,把飛翔的力量當作了永恒,而永恒就意味著承諾。他們做了這麼多年的模範夫妻,在學校裏同時處於婚姻狀態和同學狀態,即使現在暫時不如最初那麼美好,但是我堅信這一切一定會過去,因為那是何錚,不是別人。我親愛的季雨,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學會好好照顧自己,少一些與何錚不必要的爭吵。
而天牧你知道嗎,我現在就站在涅瓦河的河堤上,惱人的冬天就要來了,我正一個人看著你的城市,我的每一個細胞都沐浴在這條河的氣味中,看著河裏悠然自得的野鴨。
北京是沒有河的,一座沒有河的城市有靈魂嗎?
看著你的涅瓦河,我發覺我真的好想你,你知道嗎?
天牧
我告訴海躍我似乎愛上了那個女孩,可自那以後整整三個月,我沒有再見過那個含苞待放的女孩一麵。
在這三個月的時間裏,我漸漸了解了北京,一座活火山一樣的城市。在這裏,現代的建築與古老的胡同四合院可以並存,東邊燈光通亮的時候西邊的大學城已經一片漆黑,西直門的立交橋永遠讓人看不明白,北京的路比世界的哪一座城市的路都更難理解,堵車是這座城市每天都要上演的壓軸戲。
潘笑天膽識小、摳門,這是我和老李達成的共識。我們的業務還不算很大,比起我在聖彼得堡動輒上萬噸的郵輪來說,這裏的一切都隻是剛起步。我很忙碌,但是原諒我的愚鈍,對於中文我隻能盡最大的努力學習,北京話讓我覺得很有趣,最近學會了一個新詞--吊腰子--指的是一種態度。不過大多數時間走在街上,對著五花八門的方言,我隻能像是呆鵝一樣傻站著。不工作的時候我隻能和老李泡在一起,有些孤獨和寂寥,我告訴老李我想找一個中國妻子,老李搖了搖頭提醒我:“這很難。”
“外國的月亮比中國的圓。”老李的畫家妻子是個地道的北京人,時代新女性,她風風火火地端來茶水的同時,拋過來一句話,“天牧你都不知道哪,現在很多中國年輕女孩都隻認外國人,好像隻要是外國人就願意跟,真搞不懂她們是怎麼想的,大好的青春年華就背井離鄉到異國去生活,朋友不要了嗎,家人不要了嗎?”
“現在中國男女比例失調得很,女孩子的眼睛都長在頭上。”老李補充了一句,“見得多了,天牧你這麼優秀,可不要看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