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夜來風雨聲(1)(2 / 3)

桌上擺著聞佳隨書寄來的信,有花花綠綠的條紋邊框。是封航空信,她總喜歡用不同顏色的信封給我寫信,就像她周圍總是不停變換的男人一樣絢麗多彩。

她是一個喜歡飄來蕩去的女孩。

我很想再看一看聞佳的樣子,差不多半年沒見過她了,我很懷念跟她在一塊兒發瘋的日子。

她給我寄來很多照片,隨手拿起一張,聞大美女站在一大幢歐羅巴風格的建築前嫵媚地笑著,她旁邊一個陌生的男人穿著深褐色的西裝摟著她的腰,看得出來聞佳纖細的腰肢被他扣得很緊。這個男人很有派頭。

她的男人對我來說都是很陌生的,陌生得我還沒來得及記住就換了下一個。

信紙是白色的,藍色圓珠筆寫的字,龍飛鳳舞。

小雨:

最近好嗎?我剛到賓館就想給你寫信了。這鬼地方冷得不行,我在旅館的壁爐旁瑟瑟發抖,還抓著筆杆給你寫信,感動死了吧。

這次我可能要待半個月再回去。下午我在布拉格的許願池裏給你許了個願,許願這事我是不信的,我知道你肯定會信。你就是會這麼沒出息地相信這些東西,我還記得那一年我們三個在運河邊傻乎乎地點紙燈船許願的事呢。

我往許願池裏扔了個硬幣,你猜我許了什麼願?我自己可是沒什麼願望的,都惦記著你呢。就你那點小理想,當然是你和何錚能好好過,都已經是結婚的人了。沒事的時候好好溝通,記住不能跟自己慪氣。沒有人有義務讓你快樂,除了你自己。

這邊的東西很貴,我拿到錢以後應該不會亂花就立刻回北京了。旁邊那個死男人就是我的新客戶,不是男朋友。還挺帥的,湊合著看吧,權當公費旅遊了。

手指凍僵的聞佳於布拉格

2002年9月16日

P.S.白曉的簽證下來了嗎?有消息了一定要通知我。

我很懷念我們三個人絮絮叨叨的所有日子,離開得越遠就越想。

白曉要出國了,合上信的一刻我想起了這件事。就連她也要走了,大學裏我們三個那麼要好,如今都各奔東西,分離像逝去的青春一樣無可挽救。

想來,我們三個已經有一年沒有同時見麵了,大家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情。其實畢業是最能看清一個人的時刻,看那個人在做什麼就能輕易推測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譬如白曉,她從來都是很努力的,成績好得讓人畏懼,所以她注定要往更高處走。

聞佳呢,她不找工作,還是這樣滿世界地遊蕩,孤魂野鬼一樣地飄著。

去年我們三個還一起過平安夜,我開著車載著她們倆尖叫著穿過一條一條喧鬧的大街。在西直門的天橋往外看,眼前是一大片流光溢彩。聞佳一邊喝酒一邊衝著下麵的人群喊:“世界趕緊在這火樹銀花中崩塌吧!”

那一刻我突然想,假如明天消失了,我們該怎麼辦?也許我們都不會哭泣吧,因為我們都勇敢地愛著,沒有其他的願望。我把車停在路邊,我們三個像頹廢青年般蹲在路邊看一輛輛的汽車呼嘯而過,然後雨就那樣柔柔地飄下來,落在我們厚厚的羽絨服上。聞佳靠在我肩上說:“你有沒有覺得生命就是一場欺騙?”

“幹嗎呀,誰又欺騙你了啊?”白曉說。

“男人啊,全世界的男人都欺騙我,前幾天遇到了一個陪他玩不給錢的,還說愛我,說不要玷汙了這份感情,我呸。”

“算了算了,我懶得跟你說了聞佳,你老幹這個幹什麼?”白曉不滿。

“不幹這個我吃什麼、穿什麼、玩什麼,我弟拿什麼錢念大學,你以為我是你啊白曉,我……”

“別鬧了,白曉你知道聞佳說話永遠都是這樣不著邊際的。”我拉開醉得一塌糊塗的聞佳,白曉點點頭小聲說了一句:“我這不也是關心她嘛。”

白曉是何錚的發小,穩重踏實。聞佳是個東北女孩,家境不好,爸爸殘疾,媽媽出走,還有個弟弟在上學。但兩個性格完全不同的人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喜歡聞佳的灑脫和滿不在乎,大一的時候她最常說的一句話是:“學播音的又有幾個能上電視啊,能上電視的不都是走後門的嗎,鬼才信那些當紅女主播自傳裏寫的東西呢,那些強調無心插柳柳成蔭的人根本就是在扯淡!”

然後我和白曉就會摟著她笑成一團。我們從沒想過明天會是什麼樣子的。

我和白曉、聞佳住在一起,419房間。俄語係跟播音係的女生住在一層,播音係是大係,而我們俄語係是弱勢群體,分插在其他專業的宿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