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跟你開玩笑了?”梁若琳直視他,“沒錯,我是對你挺有好感的,你是覺得我不漂亮嗎?”
陸一辰聳了聳肩。
“你又是單身……我家雖然跟CMI比不了,但也不至於配不上。我大概了解了一下,你要是找人聯姻,估計在容埠也找不到幾個比我條件更好的了……”
“梁小姐。”陸一辰打斷了她,“我暫時還用不著這麼犧牲自己。”
“你……”梁若琳被他堵得臉通紅,“什麼叫犧牲?我就這麼差嗎?!”
飛機已經停穩。他拿起包,示意她先走:“別多心,我的意思是用不著犧牲我的婚姻來換事業。”
“那起碼得找個背景相同的人才有共同語言吧?”梁若琳邊往外走邊不依不饒地回頭看他,“還是說你挺純情,想找個外表普通、家境普通、什麼都普通,就連做個飯都隻會做家常菜的女人?在事業上完全幫不了你,隻能圍著圍裙在廚房裏給你熬粥煮麵,等你回家。一輩子沒法跟你並肩站在一起,隻能等你養著她?”
陸一辰笑了笑,客氣而疏離:“那是我的事,就不用梁小姐替我操心了。”
“你……”她不覺得自己哪裏不對,從小她就被教育婚姻考量的不僅是感情,還有其他,“那你現在有女朋友了?”
“我有太太。”他說。
梁若琳揮揮手:“我知道我知道,全容埠都知道你老婆去世了,還有個女兒。不過這些都不是問題,你總不會剩下的後半輩子都自己一個人過吧?”
他又笑了笑,語氣已經有些許不悅:“這也是我的私事。而且,誰說我太太去世了?”
說話間他們已經快到出口。梁若琳心一橫:“我沒有跟你開玩笑,陸一辰,我覺得你很好,我很喜歡。我也並不是要求你現在就接受我,但是你也不用這麼客氣地跟我劃清界限吧?我的家庭絕對不會允許我挑一個隻有感情的窮小子,想必你也不會挑一個隻有外表沒有實力的女人做妻子,那我們不是很互補嗎?接觸一下試試看又有什麼不好?”
陸一辰朝遠處來接自己的助理揚了揚手示意,然後微微低頭,對梁若琳說:“我隻要我想要的。不好意思梁小姐,我就不遠送了,再見。”
說完他大步朝外走去。
“你會後悔的!”梁若琳衝他的背影叫了一聲。
陸一辰腳步不停。
淩晨的機場人不多,他們出來得早,同航班的人陸續出來在等行李。她喊得很大聲,好多人都回頭看她,被她狠狠地瞪回去。助理上來拍拍她的手臂:“先回酒店休息吧,不早了。”
她扭頭問:“我長得不好看嗎?”
“好看。”
“那為什麼他不喜歡我?”
“……大概是因為他不是看外表的人吧。”
“我爸爸也可以幫他很多啊。”
“也許是你太直接了?要是一個女孩子跟我說,你跟我在一起,我家的背景可以幫你少奮鬥三年,我也會不高興的。何況CMI在容埠幾乎都要說一不二了,你這麼說,陸總麵子上肯定有點下不來台的吧。”
“……是這樣嗎?我隻是說實話而已啊。”她噘了噘嘴。
助理安慰她:“別著急,慢慢來。”
她盯著陸一辰離去的方向:“陸一辰,我們來日方長。”
Janus提起陸一辰的時候是在飯桌上。巡演結束以後他有一段休息時間,每天都閑在家裏,於是打發明月去買米買麵,買肉買菜,親自下廚給包包做各種花樣的吃的,搞得包包早餐盤子裏的圖樣幾個星期都沒有重複的。吃完早餐,Janus就開車送包包去學校,留明月在家裏打掃。
這天是星期天,包包賴床不肯起,隻有明月和Janus麵對麵安靜地坐著吃飯。不知道為什麼,明月吃著吃著就有點走神。Janus提起陸一辰的時候嚇了她一跳:“啊?你說什麼?”
“想什麼呢你。”Janus吃掉最後一個螃蟹形狀的饅頭,“我說最近陸一辰又有八卦了啊,跟那誰來著,半夜在機場什麼的,你看了沒?”
明月搖搖頭:“沒。我不太喜歡看電視。”
“哦也是,你就知道每天看《生活大爆炸》,也不覺得膩。”Janus笑話她。
“短啊。”明月正好吃完,邊起身收拾碗筷邊說,“想看就看,不想看就停。電視劇什麼的我沒耐心,看個開頭就想看結尾,過程太麻煩了不想看。”
Janus幫她收拾餐桌:“你就對包包有耐心。”
“對他都沒耐心我會對誰有耐心啊。”她笑出聲,又正色道,“人生如此艱難……”
“得了吧你。”Janus不喜歡洗碗,收拾了餐桌就躺到沙發上去了,“哎,順便洗個水果啊。現在從冰箱裏拿出來,等會兒包包起來正好放到常溫。小心又吃壞肚子。”
明月收拾完餐廳和廚房,洗了蘋果和草莓端出來放到餐桌上,又把另外一盤草莓直接塞到Janus懷裏:“跟你說個事吧。”
“嗯?”Janus一口吃了兩顆。
“陸一辰那天跟我說的事,我考慮了一下。”她坐下來,拈了顆草莓在手裏,“我想……”
“搬過去?”
明月點點頭:“嗯。”
Janus不說話。
她舔了舔唇:“其實我也不知道這麼做對不對……但是一直沒有什麼進展,我有點心急。況且要是陸一辰有了新女朋友就更麻煩了吧。”
Janus沉默地吃著草莓,半晌“嗯”了一聲:“你不是跟他鬧翻了?”
明月想到前幾天半夜那個電話:“估計還沒吧,還有包包不是嗎?你說我是不是越來越壞了,居然連包包都利用上了。”
“你自己決定吧。”一盤草莓見底的時候,Janus發話了,“去了他家不比在這裏,你控製控製情緒,不然還得自己吃虧。還有,晚上睡覺記得鎖門。”
明月白了他一眼。
“我跟你說真的。”Janus半低著頭,撩起眼皮看她,“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確定你是明月不是夏露了,你們還是夫妻。你……真的想好了?”
她想了想,說得有點慢:“你說,如果他確認了我是明月,是會生氣,還是會內疚,我拿不準,真的是在賭。萬一他生氣了,我害怕我連包包都護不了,我根本搶不過他的。”
Janus突然一笑:“他生氣,你就哭啊。當年是他對不起你,你就哭著說自己有多委屈就行了。至於現在為什麼一定要說自己是夏露……你接著哭啊。反正你哭得厲害一點,隻要他曾經愛過你,現在他就不會為難你。”
“這樣也行?”明月驚到了。
Janus的目光突然憂傷起來,笑容也有點難看:“行啊,怎麼不行?對男人來說,女人最厲害的武器就是眼淚了不是嗎?”
大概是前一天晚上睡覺沒關窗著了涼,一大早起來明月就有點低燒。她靠著門跟Janus說話:“我好困,你幫包包弄早餐吧,我再睡會兒行不行?”
“不舒服?”Janus從廚房鑽出來。
她搖頭:“沒,就是昨晚看書看太晚了,沒睡好。”
“那你睡吧。”Janus又鑽進廚房去,“我送完包包去練琴,你一個人在家可以嗎?”
明月關上門:“可以!走的時候別來敲我的門了,我睡個回籠覺。”
她躺下覺得頭昏昏沉沉,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睡著了。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快要中午,她還是暈,感覺整個房子都在轉,量了量體溫,已經過了三十九度。她掙紮著起來洗了把臉,看見鏡子裏的人臉色白得像紙,特別難看。她強撐著吃了退燒藥,感覺把全身的力量都用盡了似的,倒在枕頭上動都不想動。
迷迷糊糊之間聽見手機在響,明月以為是Janus,轉個身沒搭理。
電話那頭的人鍥而不舍地打。
她被吵得睡不著,頭又疼,眼都沒睜開摸著手機接聽:“你好煩!直接說事。”
“還在睡?”
“沒事掛了。”她直接把手機丟到一旁。
很快手機又響起來,那邊的人語氣肯定:“在家?”
“嗯。”明月應了一聲突然覺得對方的聲音不像Janus,於是把手機拿到眼前眯著眼看了看。
電話已經斷了線。
沒多久門鈴就響了,緊接著的是她的手機。明月真是快被他煩死了,坐在床邊扒拉了下頭發順便緩解頭暈,又喝了口水才出去開門。開門前還沒忘記看看貓眼。
陸一辰在門口,一隻手拿著手機放在耳朵旁,另一隻手按門鈴。
她開了門,手還在門把手上,就被陸一辰握住了。緊接著,他握著手機的手背貼上了她的額頭。
“放開。”明月試圖甩開,但使不上勁兒。
他進了門,還是扶著她:“吃藥了沒?”
她也不管門關沒關,轉身想往臥室走,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有事回頭說行嗎,我再睡會兒。”
陸一辰反手關了門,把她半摟在懷裏,走了兩步又把鞋子隨便踢在玄關,沒穿拖鞋,扶著她往臥室走。
明月想說拖鞋在鞋櫃裏,又懶得開口,腳步頓了頓,就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給了他。
“晚點我自己出來找拖鞋,你先進去躺著。”他低頭看著她說話,聲音溫和。
她覺得自己好像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陸一辰了。
再一次醒來的時候,明月感覺自己好了很多,額頭上敷著濕毛巾,隻是渾身都是汗。她抓著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下床到外麵去。客廳裏沒人,廚房裏有聲音響。
她想起之前陸一辰來了,剛抬手撥了撥頭發,就見他端著一個碗從廚房出來。見她站在那裏,陸一辰笑了笑:“正要去叫你。睡得差不多了吧,身上冷嗎,來喝碗粥。”
說著他自然而然地把碗放到餐桌上,又進去端了另外一碗,放在剛才那碗粥的對麵。
明月有點怔怔的,記憶與現實在微妙地重合。
陸一辰坐好,抬頭見她還杵在原地,眉一挑:“怎麼了?”
她緩過神來,揉著脖子往餐桌走:“哦,沒什麼。睡太久了我有點不太清醒。”
普通的大米粥,熬得黏稠。她接過陸一辰遞過來的勺子,看到他的表情有點怪:“別的我不會做,這個比較簡單。”她笑了笑:“別的我也不想吃,白粥挺好的。謝謝你了。”
陸一辰努了努下巴示意她吃東西。
“你的小鋼琴家呢?”安靜地吃了一半,他突然問。
明月並不想跟他吵:“他不是我的小鋼琴家。陸一辰,你現在的語氣還有行為,內心裏是對著誰?”
他一笑,有點澀:“你以為我愛過夏露?”
“我隻是想再確認一下,你心思難猜,我不想自作多情了。”明月垂下眼,揚了揚嘴角,“那麼……你應該是確認了,我不是露露。沒錯,我不是她,我是明月。”
說完,她抬頭看著陸一辰。
陸一辰沒有說話,勺子在碗裏攪了攪,捏得太緊,骨節處都泛了白。
她想了想,半低著頭看碗沿,又說:“我跟包包以前生活得有點艱難,有個朋友可以依靠,心裏會踏實很多。我……我其實並不是想故意瞞你。露露跟我約在外麵喝茶,告訴我說她有了你的孩子,求我原諒她。她說你威脅她不可以告訴我,如果被我知道,你會毀了她和孩子。中途她去洗手間,我忍不住偷偷打開她的手機,輸入你的號碼,顯示的名字是‘親愛的’,你們當時的通話記錄有點多……”她停了一下,勺子無意識地攪著粥,“自己的丈夫跟妹妹有了孩子,我覺得很難堪,腦子裏很亂,也很難過,不知道該怎麼做。還覺得很煩,明明你都威脅過她不要告訴我,她為什麼還要跟我說這些?”
她抬頭看他,眼底隱約有淚光:“你對我很好,但也隻是很好而已,並不是非我不可。你幾乎無所不能,一直以來我都習慣仰望你,依賴你。但是那個時候我突然發現我竟然沒有人可以依靠和信任,我甚至都不敢去質問你為什麼。”
陸一辰抬手把她的頭發捋到耳後,是罕見的溫柔:“每次我在外麵一肚子氣回家,看見你隨便綰著頭發彎腰幫我拿拖鞋,餐桌上永遠都是拿起就能喝的溫水,我就覺得那些苦都是值得的。哪怕我再累,但是能換你一生無憂,我就覺得很開心。你也一向都很安靜,從來不跟我要求什麼,時間久了我就習以為常,誰知道你隻跟我發了一次脾氣,我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這幾年我也過得很辛苦,很寂寞。沒有你在,我也缺了一塊,明明家裏人很多,但就是覺得不完整。我甚至都不敢去想,隻要一想到陰陽兩隔,我就心裏疼得要命……我才知道什麼叫溫柔如刀,刀刀致命。從前我不太會說這些,是我疏忽了,我沒想到我竟然讓你那麼沒有安全感。其實一開始本來我內心裏覺得回來的是夏露,對她的感情很複雜,我很討厭她,但是又很想看到跟你一樣的臉。你不知道親子鑒定之後我有多開心,我跟夏露不可能有孩子,回來的居然真的是你,我覺得我的堅持都有了意義。明月,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她突然有了委屈,眼眶都紅了:“采采跟著你過得很好,我讓包包受委屈了,對不起。我不應該為了自己都不知道原因的驕傲和自尊,那麼隨便地離開你……”
他原本放在她肩頭的手突然扣在她腦後,傾身過來吻住了她。
“我跟夏露沒有孩子,絕對。”他說,“我一直忠於我們的婚姻,身體和精神,直到現在。”
她的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對不起,不好的是我。”
陸一辰幫她擦掉眼淚,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溫和而包容:“沒關係,歡迎回來。”
陸一辰的行動很迅速,他根本等不了。確認了身份,他怎麼還能容忍明月跟Janus繼續住在一個屋簷下?
第二天就有人來幫明月搬東西。說是搬家,其實並沒有什麼東西需要帶走,日常用品陸一辰早已備好,隻等她帶著包包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