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下午給Janus打過電話,但是他明顯對明月把包包交給自己帶這件事非常生氣。
明月一進門就看見Janus雙手叉腰站在客廳正中,渾身隻穿了條花裏胡哨的大褲衩,一臉齜牙咧嘴的表情:“你你你你你……說,幹嗎去了?衣服沒換包沒拿,我差點報警了!”
明月不搭理他,鞋子都沒換直直地往包包房間衝,砰的一聲推開門,吵醒了床上的小家夥。包包好像剛剛睡著,迷迷糊糊地從薄毯子裏鑽出腦袋,嘟嘟囔囔地叫她:“媽媽你回來啦。”她衝過去蹲在床前,幫他蓋了蓋被子,又親了親他的額頭,說:“嗯,媽媽回來了。包包乖,睡覺吧。”
“Janus在家裏等你。”包包很乖巧,“你去找Janus吧。”
這時候她才覺得一顆心徹底放下來了,於是摩挲著包包的胳膊,低聲哄他:“媽媽等你睡著了再出去。”
“哦。”小家夥翻了個身,慢慢睡著了。她在床前坐了一會兒,慢慢平靜了一下心情,才起身出去找Janus。
“啊呀呀呀……”見她出來,Janus驚呼,“還換了衣服,說,你跟誰出去了?”
明月給自己倒了杯水,咕嚕嚕喝了好幾口,然後咬了咬嘴唇:“陸一辰。”
Janus警惕起來:“然後呢?”
“他好像還是認為當年死的是夏露,不是我。”明月有些煩躁地把自己窩進沙發,“我今天見到采采了,她現在好可愛……”
Janus打斷她:“他找你什麼意思?”
“我真是太不稱職了,都忘了今天是采采的生日。”明月深呼了口氣,“我覺得……他是在試探我。露露出車禍的時候,包裏是我的證件,雖然我拿著她的身份證補了護照出國,但我覺得陸一辰好像有點懷疑,畢竟我們倆長得太像了,不是太親近的人根本很難區別。你知道嗎,今天見了采采我真的……好難控製自己,真的好難控製。我想抱她想親她,但是又要努力讓自己模仿露露說話的語氣和神態……才剛開始,我就覺得自己要堅持不下去了……”
明月不知道怎麼跟Janus描述自己的恐懼。
一見到陸一辰,恐懼感就莫名其妙不知從何而來,大約是心虛。容埠是陸一辰的地盤,甚至Janus在容埠的演奏會都有陸一辰公司的讚助。他要是成心為難她,她根本鬥不過。
沒多久Janus像個巨型犬一樣蹲在明月跟前,一臉認真:“你要是覺得沒有安全感,要不你先帶包包離開容埠。我隻希望你快樂,不希望看到你現在這樣,就算你最後成功了又能怎樣?你未必會開心的。而且還有采采,她一直跟著爸爸生活,她不會那麼容易就跟你走的。老實說從一開始我就不願意你回來,但是你想這麼做,我就陪你一起。但是如果你想放棄,我也不會有什麼盲目的正義感。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公平,你也不可能讓它公平。我們獨善其身就足夠了,你沒有必要為夏露討公道的。”
她撩起半個眼皮看他,繞開了他的重點:“明天演奏會怎麼辦,你從哪裏弄個嘉賓來?你辛辛苦苦回來辦演奏會為了什麼,不就是給我開路嗎?明天沒人上台,你讓媒體後天怎麼寫?投資方的違約金你付啊?”
“我付啊,老子又不是沒錢。”Janus的暴發戶氣質盡顯。
明月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傻了吧你。別人不知道當你是天才,我還不知道你為了這一切付出了多少?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既然敢跟著你回來,就已經做好了見他的準備……演奏會結束之後你帶包包走,我絕對不能讓他傷害包包,絕對不能。”
他突然一臉受傷地掐著她的脖子搖她,一副沒有正經的樣子:“既然知道陸一辰一定要帶走你,你為什麼還要讓我四處宣揚什麼神秘嘉賓!現在這種情況要怎麼辦?明天就是演奏會了,我上輩子做了什麼孽啊要處處替你善後!”
“上輩子我不知道,這輩子你欠過我三千塊錢。”明月扒拉開他的手,“行了早點睡吧,明天我估計還得先去陸一辰家一趟。我會趕回去化妝的,你放心。”
Janus欲言又止,神色詭異,最後齜了齜牙,爬起來去洗澡了。
明月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腦子裏的事情翻江倒海地往上湧。陸一辰還是老樣子,心狠起來的時候是真狠,隻是他看著她時那偶爾流露的溫柔,到底是屬於她,還是隻是懷戀曾經?采采長大了,和包包一樣聰明,外表集中了父母雙方的優點,是個漂亮的小姑娘。向淵……包包……她腦子裏亂七八糟,突然又有些恨自己為什麼還要回來。
或者最恨的……是見了陸一辰,居然心跳還是無法自控。
隔天上午,Janus先去演奏會現場做最後的確定,說好吃過午飯讓助理來把包包接過去。
午飯後Janus的助理還沒來,明月想跟陸一辰商量一下,今天晚上Janus的演奏會她要作為嘉賓出席,能不能改一改時間——下午去化妝的話,她還有時間再去練會兒琴。她鼓了好幾次的勇氣,最後照著昨天陸家的管家給她的名片上的號碼撥了過去,請他們轉接陸一辰。
誰知道聽筒裏傳來的就是陸一辰的聲音:“真乖,居然這麼迫不及待要來?采采現在在上課,你是要來陪我嗎?”
“今晚有Janus的演奏會,我是嘉賓。”明月盡量讓自己不去在意他的譏諷,“如果可以的話……我想……”
那邊啪的一聲掛斷了。
陸家司機一直沒來接她,她自己又沒法進陸家,隻能幹坐著等。
包包吃東西的時候不小心把衣服弄髒了,她打掃完房間之後又洗了包包的衣服。包包抱著毛茸茸的兔子坐在沙發上,兩條腿晃來晃去,大聲叫她:“媽媽,晚上我們吃什麼?”
她從衛生間探出頭:“中午還沒吃飯呢就想晚上啦?晚上是Janus的演奏會你忘記了嗎,我們去那裏吃。”
小家夥懂事地點點頭,雙手抓著懷裏的兔子揉耳朵。
明月洗完衣服,手裏拎著濕衣服準備掛到陽台上去。包包見她從衛生間出來,撒手扔了玩具,踢踢踏踏地朝她跑過來,嘴裏嚷嚷著:“媽媽等一下,我來幫你!”她笑著蹲下去親他,包包把身體一扭就錯開了,率先跑到陽台上幫她取晾衣架。等她到陽台的時候,小家夥已經舉著晾衣架等她,一臉得意:“媽媽辛苦了!”機靈得讓她不知道怎麼疼才好。
她從他手裏接過晾衣架,掛衣服的時候突然想起昨天陸一辰說的話:“在我眼裏,我女兒的命才是命,至於你兒子……”
恐懼感再次襲來,她甚至都不敢想自己要是惹陸一辰不開心,他會怎麼樣對待包包,況且他根本就不知道包包是……
隻是想一想都會覺得喘不過氣來。
包包跟著她一直都在受苦,沒什麼安逸的房子住,也沒什麼人照顧,晚上還要被單獨鎖在房間裏——因為她晚上要在酒吧裏彈琴賺錢。直到遇見Janus之後他們的生活才好一些,不用再整天為吃飯付房租發愁,也不用再擔心冬天沒有暖氣和熱水。
他明明也是個可愛的孩子,而且長得比她要好看很多。他本來也應該和每一個小朋友一樣,有幸福的家庭、疼愛自己的爸爸媽媽,無憂無慮地長大,不高興的時候還會跟父母發脾氣。
可生活讓他在這麼小的時候就懂得,要小心翼翼地討好別人,包括最親的媽媽。
這樣的念頭讓明月覺得難過。
Janus的助理小秦來接包包的時候,還替Janus給明月帶了句話,說讓她也跟著先去演奏會現場,陸一辰那邊晚點他去接洽。誰知道明月剛給包包換好衣服,陸一辰就派人來接她了。
她想了很久,最後還是讓小秦先帶包包過去,自己去趟陸家再趕過去。
誰知道等她到了陸家,隻看見采采穿著蓬蓬的粉色裙子在客廳等她,而陸一辰根本不在家裏。
她一路上做好的接受冷嘲熱諷的心理建設沒派上用場,倒是鬆了口氣,但是很快又擔憂起來,不跟陸一辰打招呼就離開,可以嗎?
陸一辰走的時候特意跟管家陸叔叮囑過,玩一會兒就必須讓家庭老師來輔導功課,不許明月陪采采做作業。采采彈了會兒鋼琴就耍賴,吵著不要家庭老師進門,非要Amy阿姨陪著做功課。小姑娘正在客廳大發脾氣摔東西,眼看就要哭了,門口突然有腳步聲傳來,緊接著陸一辰大步走了進來。
采采“哇”的一聲哭著朝他跑過去,邊跑邊哭訴:“爸爸,我不要家庭老師,我要Amy阿姨陪我。”
陸一辰一把將她抱起來,幫她擦擦眼淚,表情溫和,嘴角仿佛還帶了點淡淡的笑意:“別哭別哭,Amy阿姨沒有告訴你嗎,她現在有要緊的事情跟爸爸談,乖,跟著老師去做功課。可以嗎?”
說著,他換了個姿勢抱采采,讓她更容易看到明月。
明月聳了聳肩,苦笑著說:“你爸爸說得對,我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談。”她走到他們麵前,溫柔地握住采采的手,“采采去做作業好不好,阿姨等會兒送水果給你。草莓喜歡嗎?”
“我不要草莓,我想吃荔枝。”采采扁扁嘴,“好吧我去寫作業,你不許偷偷走哦。”
陸一辰把采采送到陸叔懷裏:“不會的,讓陸叔抱你上樓去,晚點再下來玩。”
他說得輕描淡寫,就像一句隨便應付采采的話而已。
陸叔和采采的身影剛消失在樓梯口,陸一辰就轉過頭來,從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嘴角一勾,看起來心情不錯:“沒看出來,當年你胸大無腦,蠢得像個笑話,現在倒是學乖了。”
她其實很希望自己能狗腿一些哄他開心放自己走的,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話出口就變成了冷笑:“多虧您照顧,我再蠢也不敢拿我兒子的命當賭注。”
他穿著銀灰色的襯衣,領口挺括,隨意解開了最上方的兩顆扣子,有些隨意慵懶的英俊。他伸手探到她的臉頰,動作輕柔,像是要摸摸她的臉,可緊接著就捏住她的下巴,一點風度都沒有地逼她看自己,笑意玩味,眸色變冷:“一說話就沒剛才可愛,Janus怎麼教你的?”
明月掙紮著要掙脫他的鉗製,可是他力氣太大,她隻能轉開視線:“天生這樣,裝一會兒行,時間久了就裝不了了。”
他沒放手,語氣還是不太好:“你跟那個小鋼琴家同居了?”
“哦。”
“上床了?”
“你有病嗎!”她推他的手。
陸一辰輕輕笑了笑,鬆開他的手:“看來還沒。走吧,跟我出去一趟。”邊說邊往門外走去。
陸一辰自己開車。
明月想離他遠點,鑽進了後座。他倒是也不在意,把襯衫袖子卷起來,回頭看了明月一眼,按了啟動鍵。
“那什麼……”明月有點破罐子破摔的心情,“我可以先回去嗎?今天真的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