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離婚證的爸爸迫不及待地買了新房成了新家,催促著我趕緊搬過來。我回家收拾自己的東西那天,隻有宋斐斐一個人在家,她看到是我微微點了點頭,讓我進來之後便轉身走到了我的房間裏給我整理衣物。
我站在那裏看著她的背影,不知為何忽然很想走上前去抱一抱她。我的心裏忽然被一股炙熱的情感操縱著,我忽然就大步走上前去,抓住了她的手。
她的眼神裏有一瞬間的慌亂,慌忙把手縮了回去,之後便是冰冷。
我心頭湧上的千言萬語全部不知如何開口,隻化為一句:“我會經常回來看你和媽媽的。”
她淡淡地點點頭。
4
我當真經常回來。
爸爸搬到了鄰城,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每個周末我都回去,借著看媽媽的名義看一看她,三個人安靜地吃上一頓晚飯。
那時候的宋斐斐已經成長為一個漂亮的少女,眼睛大大的,下巴頦尖尖的,漂亮的女孩總是不缺朋友的,她的生活開始熱鬧起來。有幾次我去的時候聽到她在打電話,笑聲響亮清脆,好似完全走出了過往的陰霾。
我隻覺得又開心又傷感。
有一回我回去吃飯,媽媽還沒有回來,晚飯是她張羅著做出來的。一頓飯她吃得極其安靜,什麼話都不說,我問她什麼她都隻是紅著臉搖頭,後來看到時間晚了我快要回去了,才紅著臉支支吾吾地告訴我自己流血了,大概是初潮,不知道怎麼辦。
那年我已經十六歲,早已從生物課本和平時同學的玩笑間知道了這種事情,隻是我還是有些啞然失笑,意識到她的成長原來如此孤單,這些本應是一個媽媽告訴女兒的事情,她卻從來都沒有獲得過。
我陪她去超市買了衛生巾,兩個人紅著臉看著上麵的字裝模作樣地挑選著,在收銀台結賬的時候碰到了我的一個同學,他看著我的購物籃裏一堆衛生巾取笑了我半天,後來我回到學校,這件事已經在班裏流傳開來。那時候我大抵也已經變了性子,絲毫不在意這些,依舊每幾個月陪宋斐斐去一次超市,選購一些衛生巾回去。
還有一次我看到她情緒不對,問她怎麼了。她告訴我她剛參加完同學的生日聚會回來,而後察覺到自己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十四年來都沒有過過生日。
那天我同她一同研究日曆,選了一個她喜歡的日子圈起來作為她的生日,或許這隻是她的一時興起,很快就忘記了。但我卻記得,到了那天我買好了蛋糕和禮物去找她,帶她去餐廳吃飯,那是我見過的她最開心的一天。她戴著蛋糕店送的生日帽,興致勃勃地吹蠟燭、許願、切蛋糕,我祝她“年年歲歲有今朝”……那次我們都喝了點酒,我看向她的時候心中湧現萬般情緒,張開嘴喊出了她的名字“斐斐”。
她“嗯”了一聲,抬起頭來看著我。
“我喜……”
我人生中唯一一次有勇氣向她表白的時刻,卻被她硬生生打斷,她伸出手來捂住了我的嘴巴:“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不要說了,哥哥。”
哥哥,那是她第一次喊我哥哥。
我的心一點點黯淡下去,也明白自己尚未說出口的愛戀,已經得到了最明顯的拒絕。
5
我讀大學的那年,宋斐斐上高一。
我偷偷買了部手機給她,有事沒事就給她打電話。
她把我當哥哥,什麼事都願意和我分享,那一年她開始了自己的戀愛,一場接著一場。通常是我還未弄清楚上一個人的名字和長相,下一個人就從她的嘴裏吐了出來,讓我應接不暇。
她好像從未傷心過。
我去學校裏看過她幾次,旁人隻當我是她的哥哥,有幾個和她談過戀愛又被她拋棄的男孩來找我,希望我能幫幫他們。
我與宋斐斐一同吃飯的時候問她:“宋斐斐,你每次談戀愛都無情無義,你是不是沒有心啊?”
“我就是沒有心。”她仰起臉來笑吟吟地看著我,我便隻覺得心頭又是一震。本來想勸她收斂一些的話又全部收了回去。
是的,她沒有心,沒有心好,誰都知道,心不動則不痛。她沒有心,便隻會從這一場場的戀愛遊戲裏收獲快樂,不會心痛。
我隻想她快樂。
後來又到了她十七歲的生日,我坐了許多個小時的火車帶著蛋糕回來,她見到我的時候大叫一聲抱住了我:“江子城,你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