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2 / 3)

那使者躬身行禮,退了出去,屋中又隻剩下雲獨步一人。他默然在窗邊站了半晌,走回桌前,斟了一杯茶端在手中,卻又不立即飲用,重又出神地想著自己的心思,越想越是不服,越想越是氣憤,不知不覺手上加力,早將茶杯捏成粉碎。

“古斜陽,就算你死了,教主卻還是偏心於你。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哼,如此婆媽的命令,竟然會出自教主之口。你究竟有什麼好處,令得教主和……”眼前忽浮現那青衫少女的模樣,雲獨步不禁頓了一頓,隻覺心口有些發堵,又微覺疼痛,好半晌才將這句話喃喃說完,“……令得教主和她都對你另眼相看,你……憑什麼?”

話雖說得倔強,他麵上卻現出隱隱的失落和惆悵之色。好不甘心,直至最後,他也沒能勝過古斜陽,就連平生第一次令自己有心動感覺的女子,竟然也還是被古斜陽奪走。如今,屈放華不僅不問古斜陽為何要幫助陳月影,反而因為自己與他的爭鬥而要召自己回總壇,大興問罪之師。

既是如此,自己又為什麼要如此辛苦,遠赴西域,為他賣命?

忽然之間,雲獨步很想能夠貪歡一醉,且將所有的事情都拋諸腦後吧。

想到就做,他一轉身,已向外走去。

陳月影見古斜陽重又昏迷,急忙助他運功調息,直到覺出他體內氣息已經穩定下來,這才收手,輕輕扶他靠在一旁的樹上。見驟雨已歇,她站起身來,隻覺風吹在早已濕透的身上,分外寒冷。

她正想去穀中找找看有沒有可以暫時棲身之處,剛走出幾步,一團黑影忽地自腳邊躥出,把她嚇了一跳,細看時卻是一隻小鹿。她正愁沒有食物,立即自地上拾起一顆石子,彈了出去,那鹿應聲而倒。

陳月影上前兩步,正欲將它撿起,心中忽又產生了疑惑,兩邊都是山壁,這隻鹿怎會自旁邊忽然跳將出來?莫非旁邊還有隱蔽的出路?

她撥開山藤樹枝,隻見小鹿剛才躥出之處隱隱現出一個洞口。洞口不大,又被野草、山藤遮蓋,所以自己一直沒有察覺。她俯身入洞,發現那洞入口雖小到隻容一人出入,洞內空間其實挺大。她將洞內仔細查探了一番,發現並沒有第二個出口,不過倒可暫時在這裏替古斜陽療傷。

陳月影急急出洞,小心翼翼地將古斜陽移到了山洞之中,又收集了一些未被淋濕的幹草、樹枝,在洞內生起一堆篝火,接著又在溪邊將剛打的小鹿洗剝幹淨,架在篝火上烤了起來。

這麼忙了好一會,才收拾停當。陳月影見古斜陽仍未醒來,便又伸手探他脈搏,隻覺他內傷甚是沉重,不由皺了皺眉。又見他腰間傷口仍有血微微滲出,急又替他重新清理包紮,隻可惜外傷靈藥隻剩了最後的一點,這次換藥之後,若再找不到藥草,一旦傷口惡化,就不堪設想。

然而最迫在眉睫的,卻還是他所受的內傷。陳月影思前想後,沒有別的辦法,唯有用自己的功力,助他打通體內經脈。這種做法頗有危險性,因為必須兩人的內息保持一致,不可因外物而分神,更不能在運功中途被打斷,否則兩人都會受傷。

她正自發愁,忽聽一人笑道:“又在發呆,肉都烤焦啦。”正是古斜陽。

陳月影知他已醒來,向他望去,隻見他已慢慢坐起身來,正微笑望著自己,不由歎了口氣,道:“已到了這種田地,你怎麼還笑得出來?”隨手將火上烤著的鹿肉翻了個邊。

“因為我開心啊。”古斜陽仍是笑望著她,目光不曾移開分毫,陳月影偏過頭去,不與他的目光相接。卻聽古斜陽緩緩續道:“沒有別人來煩我,又有你這個傻丫頭照顧我,如果我再不滿意,豈不是太挑剔了?”

“你自己又何嚐不傻……”陳月影搖了搖頭,望著燒得正旺的火頭,半晌才道,“落崖之前,我早已服了解毒的靈藥,隻需過一兩個時辰,血中的蛇毒自然會消解。你卻偏偏要……”古斜陽是用嘴為她吸出毒血,她不好意思說下去,頓了一頓,這才道,“弄得自己反而也中了毒。”

古斜陽微微一怔,隨即笑道:“不錯,我果然也是一個傻瓜。救人不成,反搭上了自己。”

陳月影向他望去,輕輕道:“你後悔?”

古斜陽凝視了她,卻不回答,忽地一笑,指了指火堆上的烤鹿,道:“可以吃了。”

陳月影也不再追問,取出匕首,割下一塊鹿肉,遞了給他,自己也割下一塊,默默撕吃。鹿肉雖鮮嫩,然而穀中無鹽,自然也就淡而無味,古斜陽卻吃得甚是香甜,轉眼已將一大塊鹿肉吃完。

陳月影又割下一塊遞了給他,古斜陽伸手接過,忽又笑了,道:“想不到你平時總是凶巴巴的,照顧人時卻挺細心,將來想必會是個好妻子。”

陳月影麵上一紅,瞪了他一眼,卻見他麵上忽現出一絲痛楚之色,見自己正看著他,他急忙偏過臉去,悄悄以衣袖擦了擦唇角。他雖想瞞過陳月影,陳月影卻早知道是他內傷又再發作,血氣上湧,正強自抑製,又怕自己擔心,這才強顏歡笑。

古斜陽悄悄吐出一口鮮血,以衣袖拭去唇角血跡,回過頭來,發現陳月影正凝視著自己,微微一驚,隨即笑道:“為什麼目不轉睛地望著我,莫非你……喜歡我?”

陳月影歎了口氣,道:“你又何必隱瞞?你的傷勢如何,我比你自己更加清楚。”

古斜陽麵上笑容斂去,凝望了她半晌,終於輕歎一聲,道:“真是可惜,現在明明是我最想活下去的時候……不過,我並不後悔。”

陳月影心中一動,向他望去,隻見他神情堅定,知道他是在回答適才自己所問的問題。為了救自己,他竟然可以連命也不要,無怨無悔,這令陳月影的心中大感震動。

她放下手中鹿肉,已下定了決心,道:“你的傷勢雖重,但隻要找到合用的藥物,細心調養,自然就會痊愈。明日開始,我會以內功助你調息、打通奇經八脈,等你的內傷有了起色,我們再想辦法離開這裏。隻要有了藥物,我自然能夠將你治好。”

古斜陽搖頭道:“這麼做太過凶險……稍有不慎,連你也會走火入魔,你又何必如此?”

陳月影道:“我意已決,你不用多說。如果你不想走火入魔,就一定要收斂心神,與我內息合一,絕不可稍有分心,就算開口說話也不可以。”

古斜陽凝視了她,見她神情堅毅,知道再勸也無用,隻得微微一笑,忽大聲道:“好,就聽你的。反正我們的命都是揀回來的,至多死在一起罷了。”

驟雨初歇的深夜裏,天空仍是烏雲壓頂、漆黑一片。卻有一人全身濕透,不顧地上的泥濘,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山路之上。他手中提了一個酒壇,雖已喝得有六、七分醉意,卻仍不時將壇中酒倒入口中,正是雲獨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