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山雨欲來
“稟教主,右護法飛鴿傳書,有要事急呈教主。”
本正與梅兒談笑的屈放華,聞言站起身來,伸手接過一名教徒呈上的密信,一邊拆開,一邊對梅兒笑道:“你看,唯有斜陽這孩子,一旦放他出去,就總是杳無音信,再沒有人像他這樣。”
梅兒也站起身來,柔聲道:“誰叫你這個做大哥的對他過於疼愛?不過,他也確實招人喜愛……”話猶未了,已見屈放華麵色大變,她自嫁給他以來,極少見他如此,不由嚇了一跳,急問,“發生了什麼事?”
屈放華皺眉道:“雲獨步在信上說,斜陽為了一個女子,竟然違反我的命令,三番四次幫助聖教的敵人與他作對。”
梅兒道:“斜陽他雖然有些任性,但絕對不會做出對你和聖教不利的事,這其中一定有誤會。你、你千萬要查個清楚,別急著怪他。”
屈放華歎息了一聲,道:“就算我想怪他,他、他卻已經……”心中忽覺悲痛,這句話就梗在了喉中,說不下去。
梅兒大驚道:“他怎麼樣了?”
屈放華道:“他拚死也要保護聖教的敵人,與雲獨步起了衝突,雲獨步一時不慎,將他和聖教的敵人都打下了萬丈深淵。如今,生死不知……”
梅兒踉蹌退後幾步,道:“怎會如此?斜陽、斜陽他不會死的……”她回想起古斜陽的音容笑貌,不禁泫然欲泣,忽地拉住了屈放華的衣袖,道,“教主,斜陽他可能還沒有死,你一定要找到他!”
屈放華點了點頭,轉頭道:“來人!”
立時有一名教徒在亭外躬身道:“教主有何吩咐?”
“傳我命令,右護法雲獨步未經我允許,擅自與寒涯使者古斜陽發生爭鬥,更令得他生死不知,命他立即放下一切事務,返回總壇,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說與我知。此外,命絕命使者崔明鏑、追魂使者武慕卿立即趕赴穎州,追查古斜陽的下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得有誤。”
“是。”那名教徒立即答應,起身離去。
屈放華見梅兒仍是默默垂淚,於是走上前去,寬慰她道:“這件事我一定會查個清楚,斜陽是個有福之人,一定不會這麼早死。你放心吧!”
梅兒擦去麵上淚水,向他望了一望,心中雖仍擔心憂慮,卻終於點了點頭。
自那日墜下懸崖,到現在已過去幾天了?
陳月影全然沒有留意,她的心思全放在了古斜陽的身上。古斜陽自那日清醒過片刻,就始終處於昏迷之中。他體內的蛇毒已清,然而腰腹處的外傷和背上的掌傷卻甚是嚴重,陳月影雖想替他醫治,苦於自己所帶的藥物已所剩無多,令她越來越感到手足無措。
古斜陽傷勢太重,她不敢移動,隻怕會令他的傷口綻裂,於是守在原地陪伴著他。幸好之前她循著水流之聲找到了一條山間小溪,崖下還有不少不知名的果樹,靠著溪水和山果,勉強可以維持。
陳月影將衣袋中所有的藥物全倒在了掌心,隻見僅剩下三顆關淩丹,不禁歎了口氣,將其中一顆塞入古斜陽的口中。如今身在崖底,無法開方抓藥,隻能憑借關淩丹吊住古斜陽一口真氣,但到了三日之後,又該如何是好?
她心急如焚,見古斜陽服下關淩丹後傷勢穩定下來,立即起身,想再去穀中四處尋找可用的藥草。剛奔出數步,忽聽得遙遠的天際傳來低沉的滾雷之聲,頃刻之間,大雨已傾盆而下。
陳月影怕大雨淋濕了古斜陽的傷口,若是引發炎症,就更難以醫治,急急奔回他的身邊,四下一望,自樹上折下了幾條枝葉茂盛的樹枝,拿在手中,當做是傘,擋在他的身前。
見大雨已淋不到古斜陽的傷口,陳月影這才鬆了口氣,隨即又見有些雨水透過枝葉滴在了他的臉上,急又調整樹枝的位置,忙了好半晌,竟未發覺自己全身都已濕透。
忽聽一個微弱的聲音道:“月影……”
陳月影嚇了一跳,低頭看時,古斜陽已然醒來,正凝視著自己,麵上有一抹淡淡的笑意。她心中忽有幾分慌亂,半晌,才道:“你剛才叫我什麼?”
古斜陽卻不回答,隻緩緩道:“扶、扶我起來。”
“你傷得很重……”陳月影隻說了這半句,古斜陽已知她的意思,笑道:“你不扶我,我自己掙紮起身……豈不、更加危險?”
陳月影無奈,隻得伸手將他扶了起來。古斜陽向四周望了一望,指向前方,道:“那裏……可以暫避大雨……”
陳月影急道:“你的傷勢根本不宜移動,為何還要任性妄為?”
古斜陽頑皮一笑,忽握住了她手,輕咳兩聲,道:“我……正是如此任性妄為,那、那又如何?”
陳月影麵紅過耳,急抽出手來,道:“你、你這小賊……”卻又對他毫無辦法,隻得扶起他來,慢慢走到他所指的那株大樹之下,再扶他坐了下來。
隻是短短的路程,古斜陽的傷口又已痛如刀絞,他的麵色不禁有些發白,因怕陳月影擔心,臉上卻還強裝笑容。兩人並肩而坐,看著麵前雨絲如注,良久沒有開口。
好半晌,古斜陽才道:“為何不說話?”
陳月影早已回複了鎮定,道:“我與你沒什麼可說。”
“真是無情……”古斜陽輕輕歎了口氣,卻又微微一笑,“也罷,臨死之際能有你陪在身邊,上天總算待我不薄。”
“你!”陳月影又急又氣,瞪他一眼,道,“我說過,你不會死的。”
古斜陽看了她一眼,又是淡淡一笑,卻沒有反駁。陳月影見他如此神情,道:“你笑什麼?你以為我沒有能力救你?”
“生死有命。”古斜陽卻並不在意自己的性命,隻凝視了她的側影,半晌才道,“我想問你一件事。”
陳月影向他望去,歎息道:“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想問掌教敕令的事?”
古斜陽怔了一怔,忽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卻有著些許淒涼之意,隻聽他邊笑邊道:“掌教敕令?我何曾將它放在眼中……”說到這裏,已猛烈地咳嗽起來,隻覺血氣上湧,壓抑不住,吐出一大口鮮血,向後便倒。
陳月影忙扶住了他,見他唇角不斷有血湧出,知是內傷發作,急道:“別說了,我助你運功調息。”
古斜陽卻搖了搖頭,握住她手,道:“在你心中,對我、對我有沒有過一點……”隻說得這幾個字,已失去了知覺。
是一點感激,還是一點歉疚?或許他想問的,其實是有沒有過一點喜歡。陳月影猜不出他究竟想知道些什麼,然而此時她的心中,對他卻是感激、歉疚兼而有之。
或許,也有一點喜歡吧?
這一點,卻連她自己也毫不知情。
聽了總壇使者所傳達的教主之命,雲獨步心中頗不是滋味,麵上卻不露聲色,隻淡淡道:“你辛苦了。請回稟教主,我會盡快返回總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