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是傳播心境方麵。因為人們總是在藝術審美經驗和藝術期待視野的基礎上接受傳媒文本的,個人的文化習性和日常生活的情感狀態等,都會直接或間接地影響到藝術接受者的解碼行為,所以,人們總是根據當下的接受心境,在個人的藝術偏好和閑暇心情等主觀心理境況下選擇傳媒文本,進而在藝術解碼的態度和立場中展示出某種話語取向。因此,人們不僅通過客觀的傳播環境來選擇相應的傳媒文本的傳播情景和接受方式,而且能夠根據個人的接受心境策劃出各種主觀化的情境式解碼策略,以挑選、轉換、“拚貼”等戰術性策略,在傳媒文本的欣賞和消費中表征某種藝術解碼的理性話語取向。
2.身體化解碼
身體化解碼策略,是一種身體意向性的藝術解碼策略,表現為,接受者傾向於在自己身體的感官和感覺層麵上采取某種藝術解碼行動。與情境式解碼策略不同,身體化解碼策略主要不是一種理性話語的解碼策略。一方麵,在藝術解碼的決策中,解碼者並不是運用理性意識來選擇藝術解碼的方式,也沒有在藝術解碼的立場和態度上自覺地展示某種話語取向;另一方麵,在藝術解碼的效應上,解碼者並不試圖在傳媒文本的感性愉悅中體悟某種抽象的人生哲思,淨化個人的道德和人格。因此,身體化解碼是接受者在理性意識之外采取的藝術解碼策略,它遊移於身體感官的感知層麵,力圖在無意識的欲望和本能的刺激、愉快中,嗬護身體和喚醒潛在的感性機能。
身體是當代文化研究理論語境中的一個關鍵詞。馬爾庫塞曾經從現代性反思批判的意義上分析了身體的感性意義。指出,資本主義現代社會中的主導文化,事實上已經成為壓製與統治的工具之一,要突破資本主義社會和文化的壓抑,就要恢複美學本身的意義,回到一種“新感性”。所以,“要拯救文化,就必須消除文明對感性的壓抑性控製。”赫伯特·馬爾庫塞:《愛欲與文明》,黃勇、薛民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87年,第139頁。而福柯的話語理論研究表明,在人類文明演變史上,道德、理性、社會體製等話語不僅影響著人的意識和行動,而且也規訓著人的身體。話語對身體的各種規訓和懲罰,“最終涉及的總是肉體,即肉體及其力量、它們的可利用性和可馴服性、對它們的安排和征服。”米歇爾·福柯:《規訓與懲罰:監獄的誕生》,劉北成譯,三聯書店,1999年,第27頁。因此,圍繞著身體的規訓與反規訓之間的話語鬥爭就構成了一種“身體政治”。伊格爾頓從審美意識形態的角度,探討了身體在感性審美中的雙重性功能。他認為,“美學是作為有關肉體的話語而誕生的”。因此,“審美從一開始就是個矛盾而且意義雙關的概念。一方麵,它扮演著真正的解放力量的角色——扮演著主體的統一的角色,這些主體通過感覺衝動和同情而不是通過外在的法律關係在一起,每一主體在達成社會和諧的同時又保持獨特的個性。……另一方麵,審美預示了馬克斯·霍克海默爾所稱的‘內化的壓抑’,把社會統治更深地置於被征服者的肉體中,並因此作為一種最有效的政治領導權而發揮作用。”特裏·伊格爾頓:《審美意識形態》,王傑等譯,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01年,第16~17頁。也就是說,身體化解碼活動的雙重功能表現為,它既具有個性解放的力量,使每一個接受者能夠通過傳媒文本的身體化感性解讀,激活和培育個體的無意識和欲望中的潛在感性力量;同時又可能被用作政治宣傳和權力統治的工具,將主流意識形態的權力話語滲透到每一個個體的身體之中,嵌入到每一個個體的感覺和情感之中,甚至形成了詹姆遜所說的“政治無意識”。
與情境式解碼策略不同,身體化解碼策略主要不是一種理性話語的訴求,而是一種身體意向的解碼策略。一方麵,解碼的效應是感性的,它指向接受者的身體化解碼行動,通過身體的感性審美和感性消費,滿足於個人身體的感覺愉悅和感官快樂;另一方麵,解碼的意圖也是感性的,它是由解碼者的身體意向性驅動下形成的解碼策略,其決策意圖總是表現出某種自然的、不自覺的、無意識(不經理性意識調控)的特性。所以,身體化解碼策略的生成、運作和效應都是在身體的感性意向層麵上展開的,並總是繞過了理性意識的監察和規訓,其解碼的意義,並不在於解碼方式的理性選擇,也不在於解碼立場和態度的話語取向,而是在於身體的感覺愉悅和感官快樂,激活和撫慰個人的無意識本能,開發和享用生理和心理的感性體驗機能。應該看到,身體化解碼客觀上表現出感性解碼的雙重效應。一方麵,它力圖抵製物質文明對於身體感性的壓抑和控製,躲避意識和理性的監察,潛入到個人的感覺無意識之中,“從自我的控製社會的控製中逃避出來”約翰·菲斯克:《理解大眾文化》,王曉玨、宋偉傑譯,中央編譯出版社,2001年,第23頁。;另一方麵,它又情不自禁地垂青於那些能夠嗬護和愉悅視聽等身體感官的傳媒文本和傳媒技術,進而形成各種與身體化解碼相關的文化生活方式。因此,在人們的藝術解碼活動中,身體化解碼策略開辟了一個麵向個人無意識的感性解碼領域,一種由身體意向性決策的、通過身體感性解讀的藝術解碼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