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現代文化場域(3 / 3)

本雅明繼承了馬克思的藝術生產理論,並將其運用於現代藝術發生的研究之中。在《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作品》手稿的前言中,本雅明指出:“當馬克思著手分析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時,這種生產方式尚處於初級階段。馬克思努力地使他的研究具有預言價值。他揭示了資本主義生產的基本狀況,並通過對這種基本狀況的描述使人們由之出發能看到資本主義未來發展的東西。於是人們看到,資本主義不僅越來越增強了對無產者的剝削,而且最終還創造出了消滅資本主義本身的條件。上層建築的變革要比基礎的變革緩慢得多,它用了半個多世紀才使生產條件方麵的變化在所有文化領域中得到體現。隻是在今天,我們才能說明這一變革以怎樣的形態實現。要做出這個說明,就必然會提出某種程度的預言性要求。然而,就符合這個預言性要求的程度而言,有關無產階級在奪取政權之後的藝術論題就及不上有關現行生產條件下藝術發展傾向的論題,更不要說無產階級的藝術論題了。”W·本雅明:《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作品》,王才勇譯,浙江攝影出版社,1993年,第51頁。本雅明意識到,現代生產方式條件下的藝術生產發生了重要的變革,所以,他試圖從現代藝術生產的意義上考察和分析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作品。

首先,機械複製技術給藝術品的複製再生產帶來了雙重效應。一方麵,機械複製技術使繪畫等傳統的造型藝術原作失去了“靈韻”,藝術原作中的獨一無二性在機械複製過程中被消解了;另一方麵,所有的藝術作品都能夠通過機械複製技術進行批量複製,更大程度上滿足了大眾接觸和欣賞藝術作品的需求。因此,本雅明揭示了機械複製技術與藝術複製生產之間的辯證關係。

其次,以攝影、電影為代表的現代藝術采用了機械製作的生產方式,因而使藝術原作具有了技術可複製的特性。“人們可以用一張照相底片複製大量的照片,而要鑒別其中哪張是‘真品’則是毫無意義的。”同上,第59頁。攝影和電影作品通過工業技術的代理製作,擺脫了親筆書寫的傳統藝術生產方式。這些現代藝術具有技術可複製的特性,在機械複製中,它們隻是失去了原作的獨一無二的文本存在形態,第一次製作的原作與再次複製的複製品之間並不存在著有意義的審美差異。

再者,電影製作的生產方式展示了人的視覺無意識。本雅明認為,電影製作不同於舞台表演,演員不是麵對在場的觀眾,而是在攝影機麵前表現自己,所以,電影製作一定程度上抹去了演員表演活動中的“靈韻”。然而,電影製作將現代技術運用於藝術生產方式領域,人們借助於攝影機的鏡頭表現客觀世界,因而使照相術的藝術價值和科學價值結合一體,使影片能夠通過特寫鏡頭和慢鏡頭等電影藝術手法,展示了人的視覺無意識。“電影特性鏡頭延伸了空間,而慢鏡頭動作則延伸了運動。……顯而易見,這是一個異樣的世界,它並不同於眼前事物那樣地在攝影機前展現。這個異樣的世界首先來源於:代替人們有意識所編織的空間的是無意識編織的空間。……我們隻有通過攝影機才能了解到視覺無意識,就像通過精神分析了解到本能無意識一樣。”同上,第74~75頁。由此看來,電影製作是一種現代藝術的生產方式,那些由攝影技術所製作的特效鏡頭呈現出一係列無意識的視覺空間,使人們看到了日常生活中無法看到的東西,看到了有意識的視知覺中無法注意到的東西,而影片中鏡頭的連續放映也給觀眾的“消遣”性觀賞造成某種“驚顫”的效果。

總之,本雅明從現代藝術生產的意義上,揭示了機械複製技術對人類的藝術生產活動的衝擊,並分析了現代藝術生產方式的特征及其價值。在本雅明看來,以藝術的創作技巧和生產技術為核心的藝術生產力,是藝術發展的基本動力,而現代藝術生產方式不僅使人類的藝術擺脫了傳統的膜拜價值,增強了藝術的展示價值,而且使更多的人可以在不同的時間和空間中欣賞到同一部藝術作品。從這個意義上說,本雅明肯定了現代藝術產生的必然性和合法性,實際上也是從現代藝術生產論的角度,揭示了以電影、攝影等為代表的現代藝術樣式崛起的價值和意義。也就是說,本雅明從藝術生產方式的層麵上,探討了機械製作和複製技術帶來的文化場域的現代轉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