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貝馬斯的公共領域理論和布迪厄的文學場理論,從各自的角度考察並分析了歐洲文化場域的發生過程。一方麵,哈貝馬斯側重於文學公共領域的文化批判特征,文學愛好者們可以在社會的公共空間中談論自己感興趣的文學話題,自由地發表著個人的觀點和感想;另一方麵,布迪厄則強調了文學場中審美邏輯的自主性和合法化,以波德萊爾為代表的藝術家們,敢於抵製來自社會政治和商品經濟兩方麵的外部壓力,建構起藝術傳播的審美邏輯,進而使藝術作品的創作、出版和批評成為一種自主性的社會文化活動,在公共空間內獲得社會場域的合法性。可以說,公共領域和文學場的理論,不僅給現代化社會變革語境下的藝術傳播研究引入了一種社會結構的分析視野,而且也使我們從發生論的角度對文化場域作出初步的定義:文化場域是現代社會場域結構性分化進程中建構的藝術公共空間。它以藝術的審美邏輯為運作機製,由藝術家、藝術出版機構、藝術評論組織和藝術愛好者等個人和組織,通過藝術作品的創作、傳播、欣賞等活動,在公共領域內確立起審美話語的自主性和合法性而形成的社會客觀形態。
2.文化工業
現代文化場域的生成,不僅建構起一種麵向大眾的文化公共空間,而且也使傳統的藝術發生了劃時代的轉型。廣播電視企業、製片公司等大眾傳播機構運用各種傳媒技術,製作和傳遞藝術作品和傳媒文本。“文化工業”,便是法蘭克福學派的阿多諾和霍克海默用來指稱這一在現代文化場域中產生的藝術傳播形態。
在《啟蒙辯證法》一書中,阿多諾和霍克海默認為,啟蒙意味著對於“物化”的否定,使人類的精神走出自然,進而能夠按照他們預先設計的支配方式控製自然。然而現代的啟蒙卻使人類的精神蛻變為文化財富,精神的產品被用於文化消費。於是,在晚期資本主義社會,雜誌社、唱片公司、廣播電視公司、電影製片公司等傳媒企業,依賴於工業技術,追求經濟利潤,致力於生產文化消費者,構成一種“文化工業”。“文化工業的技術,通過祛除掉社會勞動和社會係統這兩種邏輯之間的區別,實現了標準化和大眾生產。”馬克斯·霍克海默、西奧多·阿道爾諾:《啟蒙辯證法》,渠敬東、曹衛東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136~137頁。“文化工業引以自豪的是,它憑借自己的力量,把先前笨拙的藝術轉換成消費領域以內的東西,並使其成為一項原則,文化工業拋棄了藝術原來那種粗魯而又天真的特征,把藝術提升為一種商品類型。”同上,第151頁。雖然,“文化工業”是通過娛樂對消費者的影響而建立起來的,然而卻又通過商業將這種娛樂吞噬掉。所以,“文化工業不斷在向消費者許諾,又不斷在欺騙消費者。”同上,第156頁。也就是說,在晚期資本主義社會,“文化工業”成為欺騙大眾的啟蒙。一方麵,工業技術的標準化和機械複製的批量化生產方式,剝奪了藝術審美的個性和獨創性,藝術的自律原則被技術的他律原則所取代,藝術作品變成了工業製造的文化產品;另一方麵,資本主義的市場經濟又將這些文化產品改造成消費性的商品,在娛樂效應和消費主義的侵蝕下,藝術作品不僅變為傳媒文本,而且大眾傳播機構在策劃、構思和製作這些文化產品的時候,也屈從於經濟市場的商品交換規律,根據市場的供需關係來決定生產什麼和如何生產。因此,在技術和市場等外在力量的支配下,“文化工業”已經失去了人類精神的啟蒙價值。
可以說,阿多諾和霍克海默在批判性地考察晚期資本主義社會的文化場域時發現,西方發達國家進入了現代大眾傳播時代以後,商業性的電影、廣播、電視等現代大眾傳播機構,依賴於工業製作和大眾傳媒的技術,將藝術傳播文本的生產和傳遞納入到市場交換和文化消費的軌道,進而通過傳媒經濟的力量培育著一個“文化工業”的文化經濟形態。
3.現代藝術生產
與阿多諾和霍克海默的“文化工業”的批判理論不同,本雅明運用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原理,分析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作品,提出了現代藝術生產理論,從藝術生產方式時代轉型的意義上闡釋了現代藝術崛起的合理性和合法性,進而為現代文化場域中藝術作品的機械製作和複製提供了理論基石。
馬克思曾經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導言》中指出:“就某些藝術形式,例如史詩來說,甚至誰都承認:當藝術生產一旦作為藝術生產出現,它們就再不能以那種在世界史上劃時代的、古典的形式創造出來;因此,在藝術本身的領域內,某些有重大意義的藝術形式隻有在藝術發展的不發達階段上才是可能的。”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批判〉導言》,載《馬克思恩格斯選集》,人民出版社,1973年,第二卷,第112~113頁。這裏,馬克思是將藝術生產視作一種精神生產活動,進而論述了藝術發展與社會物質發展之間的不平衡關係。可以說,藝術生產理論是馬克思關於藝術理論的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