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原作複製的價值效應
在藝術原作的一次文本複製過程中,因藝術原作的文本媒介不同而出現了兩種審美效應。然而,無論是異質複製效應還是同質複製效應,藝術複製品都將取代藝術原作所擁有的本真性,獨一無二的藝術原作因複製而出現了大量的複製文本。不僅如此,藝術作品的價值也在技術複製中發生了變化,以至於產生了雙重價值效應。
(1)藝術原作中“靈韻”的消失。親筆書寫的藝術原作,在機械複製中出現的審美價值弱化效應。“靈韻”一詞,是本雅明在分析油畫等傳統藝術原作時提出的概念。本雅明認為,藝術“原作的即時即地性組成了它的原真性(Echtheit)。……完全的原真性是技術——當然不僅僅是技術——複製所達不到的。”W·本雅明:《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作品》,王才勇譯,浙江攝影出版社,1993年,第54頁。所以,“即使在最完美的藝術複製品中也會缺少一種成分:藝術品的即時即地性,即它在問世地點的獨一無二性。但唯有借助於這種獨一無二性才構成了曆史,藝術品的存在過程就受製於曆史。”同上。在本雅明看來,藝術原作中的原真性是某種神奇的“靈韻”。而在油畫等傳統藝術原作中的本真性則包含了兩個方麵的意思。一方麵,它是指藝術原作生成時空上的獨一無二性,因為這些藝術原作是以獨一無二的方式降臨世界的;另一方麵,它又是指藝術原作存在時空上的獨一無二性,這些藝術原作中的審美意義是獨一無二的,隻有親身麵對,才能真正地感受到藝術原作中獨一無二的審美意義和曆史痕跡。因此,這些傳統的藝術原作所擁有的原真性或“靈韻”,實際上是藝術原作中獨一無二的生存形態和審美意義。
其實,“靈韻”是親筆書寫的藝術原作的價值效應。無論是手工繪製的繪畫原作還是親身表演的首演作品,都保留著獨一無二的“靈韻”。所謂“靈韻”,其實是親筆書寫的藝術原作中獨特的作品身份,它生存於原作誕生的曆史語境之中。也就是說,在繪畫和藝術表演等親筆書寫的藝術原作中,藝術家通過手工繪製或親身表演的方式,在畫筆的運作或身體的活動中表征著個體生命的創造性活力,並將這種活的生命體的審美創造衝動直接地寫入了藝術原作之中,使藝術原作具有了此時此刻的獨一無二的原真性,具有了無法完全複製取代的“靈韻”。當欣賞者麵對麵地觀摩繪畫真跡,或者親臨現場地觀賞藝術首演的時候,便會從這些藝術原作中感受到某種藝術審美的“靈韻”,感受到藝術家的生命體活動所表征的審美獨創魅力。所以,一旦複製成藝術複製品或藝術錄製品之後,親筆書寫藝術原作中的“靈韻”便會消失。雖然,機械複製並沒有使親筆書寫藝術原作中的審美意義消失殆盡,原作中形式介質所表征的審美意味並沒有被全部抹去,但是,原作中的審美價值卻在其複製品中無法得以完全地再現。一方麵,印刷品、錄製品等複製文本的產生取代了親筆書寫藝術原作的獨一無二性,大量的藝術複製品改變了藝術原作的生存形態;另一方麵,親筆書寫藝術原作中的審美意味發生了變異,原作中蘊含的審美價值因文本媒介的機械複製而被稀釋了。從這個意義上說,在機械複製親筆書寫的藝術原作的同時,不僅使被複製的原作離開了其誕生的曆史語境,消解了原作中的“靈韻”,而且也使原作中的審美價值受到了削弱和損害。盡管,藝術複製品與錄製品可以通過藝術製品的形態來儲存和複現被複製的原作,然而卻改變了原作的身份,原作中的“靈韻”也因此而消失了,這便是藝術原作的異質複製所產生的價值效應之一。
(2)機械複製賦予了藝術品公共傳播的價值取向。雖然,所有的藝術作品都內含著向他者傳播的召喚結構。可是,藝術品的公共傳播取向則是在大眾傳播機構的機械複製生產中生成的。也就是說,傳播機構在複製和再複製藝術作品的同時,也使被複製的藝術原作具有了一種麵向大眾的公共傳播取向。
本雅明從藝術接受的角度提出了膜拜價值與展示價值。認為,藝術作品起源於禮儀,從原始的巫術禮儀到宗教禮儀,禮儀活動中的藝術品被用作對神靈的膜拜,因而體現為一種膜拜價值。機械複製時代以後,隨著藝術複製技術和複製方法的多樣化,大量出現的藝術複製品使藝術品的展示價值越來越突出。於是,藝術原作中的膜拜價值逐漸地讓位於展示價值。雖然,人類藝術品的複製由來已久。本雅明指出,歐洲的複製技術史可以上溯到古希臘的鑄造和製模,中世紀又產生了木刻、印刷技術。但是,19世紀前後,石印術、照相術、攝影術、錄音術等複製技術的產生,不僅使藝術品能夠批量複製,而且製作出可技術複製的藝術作品,如照片、影片等。
從整體上看,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複製在兩個層麵上激活了藝術品的公共傳播價值。一方麵,親筆書寫的藝術原作因機械複製而增添了藝術品的公共傳播價值,在一次複製品和再次複製品中,原作文本媒介中的私密性、唯一性被公共性、可替代性所取代;另一方麵,代理書寫的藝術原作本身就具有可技術複製的特性,無論是記譜類藝術原作還是仿像藝術原作,原作的文本媒介都擁有可替代的特性,所以,代理書寫藝術原作中的形式介質並沒有因機械複製而在藝術複製品中發生變異,失去的隻是原作文本形態的唯一性。因此,機械複製給藝術作品引入了公共傳播的價值效應。
由此可見,藝術原作的技術複製帶來了兩方麵的傳播效應。一方麵,藝術複製品消解了被複製藝術原作的獨一無二性,抹去了繪畫、表演等親筆書寫藝術原作中的原真性或“靈韻”,改變了原作的身份;另一方麵,藝術複製品將幾乎所有的藝術原作複製多份,並可以無限地再複製,從而使藝術原作被賦予了藝術公共傳播的價值取向,而藝術複製品也由此而獲得了一種藝術傳媒文本的身份。正如本雅明所言:“總而言之,複製技術把所複製的東西從傳統領域中解脫了出來。由於它製作了許許多多的複製品,因而它就用眾多的複製物取代了獨一無二的存在;由於它使複製品能為接受者在其自身的環境中去加以欣賞,因而它就賦予了所複製的對象以現實的活力。”W·本雅明:《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作品》,王才勇譯,浙江攝影出版社,1993年,第55~56頁。所以,藝術複製帶來藝術傳播的價值效應是雙重的。尤其對於親筆書寫的繪畫真跡和藝術首演來說,藝術複製品使這些藝術原作中的“靈韻”消失了,人們無法從繪畫複製品和藝術表演錄製品中感受到藝術原作的獨一無二性,無法體驗到藝術原作中固有的審美“靈韻”;另一方麵,藝術複製品卻使這些藝術原作走出狹小的博物館、美術館,擺脫音樂廳、戲劇院的時空限製,進入學校、企業、家庭等各種場所,甚至可以通過廣播、電視、網絡等媒體傳送,接受者能夠選擇自己的時間和地點,以個人喜歡的方式,欣賞這些藝術複製品。因此,機械複製中再生產的藝術複製品,使被複製的藝術原作具有了麵向大眾的公共傳播的價值取向。
3.原作複製的文化效應
雖然,藝術原作的文本複製使親筆書寫的原作在複製中失去了“靈韻”,原作的審美意義和獨一無二性都在複製文本中發生了變異和消解,但是,藝術原作卻因機械複製而獲得了公共傳播的價值。其實,機械複製不僅賦予了被複製藝術原作的公共傳播價值,而且也給藝術作品的傳播活動帶來了各種文化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