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1)(1 / 3)

我的回憶裏,我的前生和蓮衣有惟一的一次野外搜香。

我不止一次回憶起我前生的搜香和別人是多麼的截然不同,我並不十分在意花開的早晚,也不看重采摘的時辰,我看重一朵花在陽光或者陰影中的顏色。

清晨的花香過於生硬。

正午的花香過於慵懶。

夜晚的花香過於頹廢。

我的前生一定選擇開放在慵懶和頹廢之間的花。這時候花的顏色沒有清晨的躁動,沒有正午的俗媚,更沒有夜晚的傷感,它就像一個懷春的女子久久不見情人來臨,而心裏又沒有完全絕望,與其說那份心境是零亂,莫如說是不能自控的壓抑和誘惑。而香說到底就是一種誘惑,女人被香粉誘惑,男人用香粉誘惑,歸根到底是男人誘惑女人。

處在誘惑中的女子往往風情萬種,這時的花香別有韻致。

棲霞嶺上有兩種我最喜愛的植物,一是綠一是紅莎。

綠香味使女子百媚頓生。紅莎的香味使男人****橫流。

我曾以綠紅莎做粉基,又配以九十九種奇花調製的香粉“鎖龍香”,幫助黛妃娘娘引誘得皇上險些荒廢朝政,整日暢遊在乳波肉海當中,我因此得到了豐厚的酬勞。

而我那次到棲霞山為長公主搜香,也許正是受了這件事的啟示,盡管我覺得這種做法有些卑瑣,可是,一盒香粉就能誤國嗎?這不可能。如果一盒香粉就能使江山變了顏色,那麼,這個皇帝恐怕是世上最沒有出息的皇帝了。當然,我把那盒香粉送給了長公主,因為她比皇後娘娘還需要它。

長公主一直想擁有這樣一盒香粉,因為她想讓駙馬在她身上四蹄騰空,一路馳騁。她曾是惟一對我的香粉別有企圖的人,因為我在她讓公馬都能迷翻的媚眼之下,看到了她肩頭的肌膚之上那個豆大的黑痣。如果那顆痣是紅色的,說不定我會喜歡。我討厭黑色,於是在香粉中悄悄撤了些紅莎,配了少許青梅的果肉。

可想而知,駙馬一路馳騁的速度大打了折扣。我突然覺得我的前生有時候像一個禍國殃民的奸臣,專門使皇上和一些男人不思正務。

我是奸臣嗎?怎麼會?我不是臣,自然不是奸臣。

我隻是自由飛翔的閑雲野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做了朝中重臣,那會是什麼樣子,一定很有趣。

我想,我有過這麼一天,但是實在想不起來是因為什麼……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五月三十下午

我和蓮衣的情感出現轉機的時候,完全沉浸在那種新奇的幸福中,我忘了竹林木屋以外的世界,甚至忘了我的家——正在經曆磨難的掬霞坊。

這天下午,龍軒向掬霞坊走來,店鋪門上赫然貼著十字封條。龍軒氣憤地剛要撕,側門猛地在裏麵打開,一隊軍卒推搡著我的父母以及掬霞坊的人走出來,還有一對老年夫婦。這對老年夫婦,我並不認識,不過我聽龍軒提起過,那是他蘇州老家的舅父舅母。而事實上,他們根本不是龍軒的親戚,他們是風月舫的老主人張元樸和夫人。

龍軒為什麼騙我?這裏麵有什麼隱情?我不得而知。

龍軒看到掬霞坊有麻煩後大驚失色,隨即走過去伸手攔阻,一位軍卒想推龍軒,龍軒出手將其打倒在地,眾軍卒見狀揮動刀槍把龍軒圍住。

龍軒大喝:“你們要幹什麼?掬霞坊可是隨便抓人的地方?”

從側門裏走出一位拿著香囊的軍官,看了看眼前的陣勢,擺手讓軍卒散開,然後趾高氣場地走到龍軒近前:“曹將軍有令,差咱捉拿窩藏朝廷欽犯的林一若。”

“林一若怎麼了,犯法了嗎?那和他們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