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稚才:村童不欲池中物4(3 / 3)

輪船經過廈門時停留了一段時間,後來又到了廣西梧州,這時卻傳來消息說廣西省教育廳廳長李任仁提出的讓張海鱉當一中校長的事情沒有被省政府議會通過,而胡蘭成三個人來教書的事情就是由李任仁同意然後轉給張海鱉來辦的,現在張海鱉卻沒能如願當上校長,這也就意味著他們三個人能否有書教還是個未知數!因此他們三個人的心都懸了起來,去不去南寧的問題也就擺在了麵前。正在猶豫不決之際,崔真吾提議說既然已經來了就還是去吧,讓李任仁再另外想辦法解決,不管怎麼說還不至於沒書可教,三個人這才路轉南寧。馬孝安還很體貼地為胡蘭成著想說:“隻是蘭成的情形不同,此去但凡有個機會,我與海帆就讓給蘭成。”

到了南寧之後,他們四個人一起去見了教育廳廳長李任仁。李任仁還是很講義氣和負責的,無奈各個中學都已經在前幾天開學了,老師的名額也基本已經滿了,而且三個人都隻能教文史,一起安插確實是很困難得,於是三個人就隻好先住在崔真吾的公寓裏耐心地等待。

兩天之後傳來了好消息,說是省第一中學有了一個空缺,讓他們三個人中的一個人先去。胡蘭成本來就木訥默然,這個時候更是麵薄嘴軟,自然不好意思搶著說自己去;而陳海帆也是有些難為情,馬孝安則有點“當仁不讓”的架勢,搶先對崔真吾說:“我是下午就搬行李進去呢,還是先去見了校長,順便看了教員宿舍?一中的房間如果好,我住校也可以的。”完全忘記了來南寧那天他在胡蘭成麵前的信誓旦旦——既然做不到,當初為什麼把好言語掛在嘴邊呢?這人真是可惡之極!

又過了一個星期,桂林第三中學又出現了一個空缺,崔真吾問他倆誰去,胡蘭成仍然是“君子訥於言”,陳海帆見狀自然也就“當仁不讓”了,忙說自己出來的時候家境已經相當為難了,他需要工作以補貼家用,而且自己也一直有遊覽桂林山水的宿願,所以這個名額自然也就歸他了。這時隻剩下胡蘭成一個人空守公寓了,而公寓裏白天沒有一個人,也就越發顯得空蕩和淒清了。

胡蘭成一個人有些鬱悶難耐,加上愛妻新喪,一直以來奔忙操勞,身心尚未完全恢複,就又從浙江到上海、轉道香港,再來南寧,路途蕩蕩使人筋疲力盡,馬、陳二人那副嘴臉更使他痛感人心不古,深刻體會了世態炎涼,現在又有些水土不服,終於病倒了。

胡蘭成這病其實是內心鬱鬱、積勞成疾,外感風寒病毒,加之水土不服抵抗力下降所致,所以也沒有什麼名目,也無從就醫開藥,因此盡管不時的頭腦發熱說些胡話,但也隻能是硬扛著而無醫治之法。躺在床上的胡蘭成沒有人陪伴,隻好看著天花板胡思亂想,想來想去,自然也想不出什麼名堂,越發地感到雖然天地寬闊,卻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和出路,一時之間頗有些心灰意冷。但是腦中突然又湧出了一個念頭,如果病好了的話就去江西投奔紅軍,不過以他此時已經養成的性格特征來看,倘若真加入了紅軍,心也不見得就可以被染紅。

胡蘭成這一病就是20多天,有一天晚上他做夢夢見了玉鳳,玉鳳在夢中依然殷殷切切地煎藥服侍他。或許是心中有愧,或許是覺得玉鳳托夢有奇,胡蘭成被夢驚醒,出了一身的冷汗,燒也猛然間退去了,頓時覺得神清氣爽,天亮後已經能夠起床了,也吃得下去飯了。之後又出去散了一會兒步,回來之後就看到了教育廳長李任仁的介紹名片在桌上放著:原來第一中學又有了空缺,讓胡蘭成前去補缺呢!這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胡蘭成心中一陣狂喜,早把病愈後投奔紅軍的念頭拋到了九霄雲外。

廣西第一中學的老師大部分都是廣東人,他們的性格外向直露,這一點與江浙人的溫和內斂大不相同,學校裏一天到晚都是吵吵鬧鬧、大說大笑的,人們好像根本就不知疲倦,還經常大呼小叫地一起出去逛街吃東西,這倒是挺合胡蘭成的脾氣。在這樣生機勃勃的環境裏,胡蘭成受到了感染,原本感傷抑鬱的心情也就逐漸開朗活潑起來了。但是人一興奮了,就容易失去謹慎,而胡蘭成的性格當中又有著很深的執拗和不服的特征,所以就出了事。

廣西一中有一位教初中國文的年輕女教師,是年級主任,名叫李文源,畢業於北京師範大學,是廣東軍閥李揚敬的堂妹。她在上海時加入了共產黨,連續幾次被逮捕,幸虧有李揚敬的保釋才得以生還,後來避難來到了廣西,到一中來教書。李文源性格外向,活潑大方,平時遇到疑難問題經常向教文史的胡蘭成請教。有的時候吃過晚飯後天色尚早,就常和胡蘭成等人一起出去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