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1 / 3)

對於雙成來說,這樣純粹悠閑的時光不多,更多時候,她會帶著采訪後的想法坐在一個角落寫稿子,任身邊服務員來回穿梭,顧客起起坐坐,亦心無旁騖。雙成自己也不理解,為何處在那些陌生熱鬧的人群中,有時心裏反而感到格外的踏實篤定。

今天是另外一種心情,她的心指導著她需要另外一種環境。

在現代樓宇林立的王府井大街上,有一座天主教堂的建築頗引人注目,坐東朝西向,灰磚清水牆,三個羅馬式頂子上各堅著一個十字架,把西洋古典風格與中國傳統建築特點和諧地融到了一起。

雙成付帳下了出租車,走進教堂的圓拱大門。堂內有多根兩臂抱不過來的圓形磚柱支撐,兩側的牆上掛著耶穌受難係列故事的多幅油畫。一個穿著灰色套裝麵目祥和的中年男人迎上來輕聲問她有何事。

雙成說:“今天有彌撒麼?”

中年男人答道:“對不起,姑娘,您是新教友嗎?彌撒時間通常是在每天早上六點十五和七點。下午做彌撒,隻有禮拜日的四點有一場,是英文的。我們的教友靈修班是在周二的八點到九點,慕道班授課時間是每周六的下午三點半到五點半。”

雙成搖了搖頭,問那個中年男人自己可否在教堂內坐一會兒,她想感受一下這裏的氛圍。中年男人猶豫了一下,說今天不是對外開放的時間,不過雙成既然進來了,可以待一會兒。雙成衝他微微一笑,說自己很幸運,正巧碰上教堂開著門。中年男人遞給了她一個小冊子,說了句一切都是天主的旨意吧,隨即走開了。

雙成在旁邊的一張長條凳上坐了下來,翻開小冊子,頭一頁上介紹了這座教堂的曆史。

王府井天主教堂本名為聖若瑟教堂,曆史上也曾俗稱之為東堂或八麵槽天主堂,北京四大天主教堂之一,是清順治十二年(1655年)皇家賜給意大利籍利類思和葡萄牙籍安文思兩位神父的宅地。神父們在這片空地上修建了教堂和住所,後來經過多次的倒塌又重建,至今已經延續了350多年了。如今這座教堂的樣貌是1905年教會利用“庚子賠款”重新建的,到今天也已有100多年的曆史。除了主教堂,在堂南堂西還有教室。帶著花池的東院,是神父們的住處。

這座聖若瑟教堂叫東堂,雙成想,北京很多的地名建築偏愛用些方位詞。前門的那座宣武門禮拜堂叫南堂,西直門的聖母聖衣堂叫西堂,西什庫天主堂叫北堂。可惜沒有中堂。不然東西南北中,全了。

頭一個在地名中用上方位詞的人,他的方向感肯定很差。雙成自己的方向感很差,直到做記者這幾年東跑西顛多了,才稍有改善。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大多時候,她會根據一些有特點的建築來做識別標記,這些在城市裏會比較有效,一座大型的商業中心、高聳的寫字樓、招牌晃眼的飯店、一片顏色迥異的居民住宅樓、某個著名的學校或KTV等娛樂場所,再看著路牌,迷路的可能性很小。而到了鄉村,這種在城市裏認路的方法便會失效,她就像個懵懂的孩子,完全聽從於當地人的指導。

迷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無論是在荒效野外,還是喧嘩熱鬧的都市,身處不可知的異地,你會像隻孤單零丁的羔羊般渺小無助,逐漸喪失了自信和安全感,最後陷入一種茫然無措的恐慌。

雙成第一次迷路是在四歲那年。她留著三齊頭短發,穿了件的確良粉色小碎花的圓領衫,淺咖色褲子,腳上一雙粉色圓頭係帶塑料涼鞋,一蹦一跳地跟在母親身邊去家附近的一個菜市場買菜。一個鄰居的阿姨走了過來,兩個大人一邊動手挑撿案子上的小魚仔一邊打著招呼。雙成看見一隻白貓在魚攤下麵,雙成伸手想去摸,貓機警地閃開,用一雙湛藍的圓眼睛望了雙成一眼,便跳開向前跑去,雙成不由自主的追了過去。小貓不僅不慢地在路邊小跑,三拐兩拐,最後跑進一座有個噴水池的大院子,院子裏還有一幢尖頂上堅著十字架的大屋。雙成緊跟著走到大屋子跟前,眼睜睜地關看著藍眼睛的白貓鑽進了牆根下的一個洞口中,巨大的懊喪還沒來得及從心底發散出來,瞬間被屋內傳來的一陣歌聲代替。雙成輕輕走上台階,透過玻璃大門,看著到一個穿著黑袍的男人站在高高地講台上。在他的下麵,是一群穿著白衣的孩子。那輕靈美妙的歌聲正是這群背對著大門的孩子們唱出來的。雙成完全聽不懂歌詞的內容,隻覺那歌聲高揚婉轉,像她在公園裏看到的燕子,忽高忽低地在空中徘徊飛旋,最後鑽入遙遙的雲端,有多少次,雙成想隨著那群燕子飛上去,坐在雲彩上飄遊肯定比蕩秋千還要自由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