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香園,位於清河府的西南方。方圓幾畝地,雖不如楓林晚占地廣大,幾乎將幾座山峰都囊括了進去,又遍山種植著紅楓,等到秋季到來丹紅一片的勝景,它的美,在於處處可見匠心的細致與恬淡清雅。園子坐落在平坦的天鵝湖邊,引著兩條蜿蜒的水渠流進,全部采用淺黃、紅赭、淡灰的鵝卵石鋪就,水質清澈,清可見底。園內繁花似錦,綠草如茵,十多棵百年老樹樹蔭濃密,枝幹向著藍天伸展,地表的根部蒼勁虯結。屋舍也不拘沉香木這種昂貴的木材,很多都是就地取材,建造的極有特色。
柴漪妃自嫁給端木雲蜚後,就一直居住在這裏,安安分分的做她的少夫人。如果不是徐夫人回來,又喜愛她知書守禮,每日招她去端木府的話,她可能深居簡出,不會與外人打交道。
奈何,祖母的狂放肆意,將她兢兢業業,好容易在幾十個妯娌中脫穎而出的成果,一夜之間打回了原型。悲憤、苦悶、無奈、傷心,是她最真實的寫照。
好在丈夫不在乎。
端木雲蜚也未必多喜歡柴漪妃,隻是覺得身為端木家族的人,臉皮厚一點、凡事看開一點,才能活得逍遙自在。事事掙個黑白對錯,那他的父親寧罪,早就被活活氣死了。
為了讓妻子展顏,他無所謂的廣邀親朋好友來沁香園做客——柴漪妃喜歡為宴會忙忙碌碌、腳不沾地,這讓她的能力得到發揮。也隻有在這種考驗管家能力的場合下,她的大方得體、談吐不凡、待客周到熱情,才會讓人找不出錯來。
一開始,隻是家族與他交好的兄弟姐妹,後來,人就越來越多、越來越複雜了,甚至很多泛泛而交來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寧罪在端木府的“異動”吧?
人們需要一個渠道知曉寧罪不再掩飾自己的野心,在端木府打擊異己,會做到什麼程度,有什麼最終目標?因此,沁香園的宴會名氣越來越大了。
這一天,賓客盈門,幾乎將沁香園的花園擠滿了。來自天音宗的曲長歌;鹿山學宮的白曉璐與她的未婚夫,敬敷學府的容希瀾;清虛宮的桓寒琴、桓寒鴻姐弟,以及大名遠揚的呂柔兒——逼得朱雪庵一退再退,退到成了冰雪神宮的新任宮主;慶餘堂的袁璽,和林泉林瑞兄弟;刺堂的梁一道,他的兩個小師妹,上官世家的上官君涵、君燁,兩人的姬妾莫婉婉、萍兒;後家的後丹天,她的侍女輕羅、流螢;聞人世家的賢良、賢德兄弟,端木世家的靈犀,並他新娶的林知音、付玉書、洛絳香,以及雲雪、雲嶺,雲卿等。
都是年輕一代的佼佼者,曾數次參加過珈藍玉珈集會,大家就按照集會上的習慣隨意坐著,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不是探討修行上的難題,就是談論些風土人情。穿紅著綠的俏麗丫鬟不時穿梭期間,添茶倒酒,笑意盈盈。
宴會進行到一半,連問仙宮的吳江雪、鳳天弓、韓達也到了。自從蓮心在仙雲嶺上把“小貞與秋藥”鬧得沸沸揚揚,吳江雪的聲名近乎掃地——誰都知道他中的不世奇毒,而且是關於那種見不得人的隱私,表麵不敢說什麼,背地裏偷笑。
蓮心倒是逼著鬼醫又煉製了幾種解藥,給吳江雪吃了。可是,大概處於惡趣味,誰也不相信他真的好了,但凡見到他與年輕貌美的女子在一起說笑,無不露出意會的笑容。
可憐吳江雪,就是滿世界宣告他沒有寡人之疾,旁人也隻是安慰——不要緊,我們不會嘲笑你的!能把人生生氣得吐血~
為了證明自己“生龍活虎”“勇猛剛強”,吳江雪對女人的追求更上一層,不在乎質量了,甭管小家碧玉還是清秀丫鬟,隻要長著嘴巴,能告訴人他的“強硬”“持久”,洗涮他的冤屈,他都願意春風一度。
據鳳天弓的不完全統計,自家公子夜夜禦女,一晚上最高有趕五場的記錄!
這樣下去,鐵打的人也受不了呀!
可吳江雪不聽勸告,自行其是,隻想著爭取早日摘掉他頭頂上不光彩的帽子。
宴會多他這位“特殊客人”,原本輕鬆自如的氣氛忽然一變。如曲長歌、後丹天這樣的獨身女子自然是不著痕跡的退席了,帶了女眷的容希瀾、上官君涵等,也滿臉古怪,找了借口讓身邊的女眷趕快離開。
吳江雪冷笑,也不在意,自顧自的調笑著奉命來侍候他的,一個才十五歲的小丫頭。小丫頭眉梢眼角的羞澀,紅撲撲的臉蛋,三分的顏色也化為七分,讓他感覺世界豁然開闊了,怎麼他以前就知道找同一種類型的呢?也不嫌棄膩味!
再說一道前來的韓達。
他的父母原本是清河府韓家的偏支,一直被嫡係欺壓,一怒之下離了清河府。沒想到兩人在外打拚,居然意外找到了隱世的浮空島,並且在問仙宮與魔主的一次交鋒中,建立了莫大功勳。夫妻兩衣錦還鄉,沒有受到歡迎,反而被嫡係更仇視了——怕他們報複。生下韓達後,兩人受問仙宮主大恩,不得已去做一件大事,九死無生。臨走前,隻對仙葭的幾巨頭,端木老爺子、青雲老祖提了一個要求,讓兒子做個普通凡人。有資質也好,沒資質也罷,讓他平安的活到老。
韓達的上半生,的確是在父母的設想中。奈何青雲老祖為了晏冰,打破了曾經的許諾,把他父母為何死亡全部告知了,逼得他走上跟父母相同的絕路——誰能接受以父母死亡的代價,換來自己的平靜生活?
靜兒,與他永遠的分離了,而曾經親密的好友洛絳香,也嫁給了清河府有名的美少年靈犀。不知道她過得怎麼樣?
韓達見洛絳香退席後,也悄悄的走開,兩人有默契的找了一處安靜無人的地方說話。
“你怎麼樣?”
異口同聲。
“嗬嗬,我很好。”洛絳香笑著,“付姐姐人很好,什麼不懂的不會的,她都教我。林姐姐待人也寬厚,不用擔心。應卿,你,最近怎麼樣?”
“我麽,老樣子,不好不壞。”
“唔,你在外麵要自己照顧自己呀!我看那吳江雪,不是吃素的!你看他看人的眼光,哼,真討厭!應卿,你別跟他走太近了。”
三言兩語,又找回了當初在一塊時的熟絡,洛絳香習慣性的“指導”笨笨的韓達,忘了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大不一樣了。
韓達很喜歡這種感覺,笑著點點頭,“你放心。”
正說著話,忽然外麵紛雜的腳步聲,伴隨著一個大嗓門的叫嚷,“我看到他們兩個一前一後的進來了!不知孤男寡女的躲在裏麵幹什麼!”
韓達與洛絳香靠得很近,又沒有外人,難道還離得三丈遠說話嗎?兩人同時對著大門的方向轉頭,隻見靈犀被眾人圍聚著,當先走了進來。
“靈、靈犀?”
洛絳香一直把韓達看成比自己姐妹還親的閨蜜,還沒意識這一幕與捉奸有什麼聯係。直到林知音一臉的痛惜鄙棄,“你怎麼能做這種事情!”
“我,我做什麼了?”
她很茫然,隨後終於想明白了!臉色漲的通紅,“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
“哼!人贓並獲!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
洛絳香跺腳,“什麼人贓?我們兩個清清白白的說話,怎麼就成了見不得人了?”她轉頭看向靈犀,著急的說,
“靈犀,你要相信我!”
靈犀的表情很奇怪,準確的說,不像是發現自己妻妾與別的男人私底下來往的,正常丈夫會有的憤怒、懷疑,和悲憤。他笑了笑,大大方方的走到韓達麵前,
“韓公子是稀客,我代表哥表嫂對招待不周致以歉意。”
“夫君?”林知音滿臉驚訝,瞪了一眼不守婦道的洛絳香,抿著唇道,“小香背著你與人私會,你就容許他們這麼踐踏你的尊嚴體麵?”
“尊嚴體麵是自己給自己的,不是誰想踩就能踩的。”靈犀笑得意味深長,轉頭看了一眼沉著臉的韓達。
“再說,我相信韓公子的為人心性。”
“他與靜兒交往七年,都能坐懷不亂,是我見過的第一君子。嗬嗬,還不至於對小香有什麼想法。”
一句話,就把韓達與洛絳香的嫌疑解除了。理由雖然莫名其妙,可見過靜兒的人,誰也反駁不了。
洛絳香先是鬆一口氣,接著又有些暗惱——這不是說,她長得不好看,沒有什麼魅力嗎?別人還好,可說這話的人是她的夫婿,還當著眾人的麵,多少讓她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