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這樣,便叫下人加緊去打探她的消息罷了,隻望老天有眼,讓她少受些苦,這些年,她也是不容易的。”黛玉輕聲說完,便轉攜著惜春的手進了秋爽齋。
李紈已經看著下人擺好了茶點果子,見黛玉等人進來,便親手剝了鬆子遞給她。又笑道:“今日妹妹回門大喜,應該高興才是,怎麼眼睛裏到有淚痕?”
“剛才說起了雲妹妹,不知她現在怎樣。”黛玉坐在榻上,輕聲歎道。
“她也是個命苦的,隻是你如今是新婚之喜,不宜這樣傷心,仔細王爺知道了,還不快擦了眼淚?”李紈說著,便拿過黛玉的帕子給她拭幹了眼淚,又叫了素雲打水來,給黛玉淨了麵,又重新裝扮了。這裏剛收拾好了,便聽外邊靖玉和水溶說話的聲音。
黛玉便站起來,同李紈迎出去。
靖玉見黛玉臉上帶著不快表情,便問道:“姐姐可是看著那裏不順心?隻管說給我,我替姐姐辦去。”
“那有什麼不順心的,隻是想著這麽好的景致,以後又不能長住了。”黛玉隻得淡淡的笑著,拿話岔開。
“這有什麼,回頭把菊花亭收拾出來,你喜歡菊花隻管過去,若不然,索性在蓋一所菊花塢,你願意住就去住罷了。”水溶過來,湊到黛玉麵前,笑道。
“你說的,回去就蓋菊花塢,還要把世上最好的菊花都弄來。”黛玉笑道。
“這有何難?”水溶笑著和黛玉到一邊說話。
李紈和靖玉都笑著搖搖頭,黛玉如今在水溶麵前就像個孩子一樣任意撒嬌,那一副小女人的姿態更加迷人。
惜春見了靖玉,便轉過身去,靖玉便過去對惜春悄悄的說:“妹妹,昨兒去哦叫人給你送去的兩盆菊花,瞧著還可以嗎?”
“誰是你妹妹?我比你大好不好?”惜春瞥了靖玉一眼,這人臉皮真厚,明明比人家小,還叫人家妹妹,怎麼想來!
“不過大兩個月而已,你長得比我矮,權當是妹妹了。”
“你這人,可不是無賴嗎?大一天也是姐姐,你若隻管亂叫,我就去找林姐姐評理去。”
“哎,別啊。”靖玉見惜春轉身要走,忙一把拉住。
惜春從小養在深閨,除了自家兄弟,別的男人幾乎不曾見過,今日自己的手突然被一個寬厚的手掌握住,心中慌亂,頓時沒了主張,忙往回抽著手,一邊急道:“你快放開,誰同你拉拉扯扯的?”
“要我放開也不難,你隻叫一聲哥哥,我便放你。”
“你休想。”惜春頓時羞得兩腮通紅。
李紈在一邊瞧見了,隻裝著沒看見的樣子,拉著探春出去瞧瞧飯準備的怎樣了。
惜春見大嫂子和探春出去,心裏更加著急,死命的抽出手,怒視著靖玉道:“你欺負人!我告訴林姐姐去。”
“哎,好妹妹,別去,姐姐會打死我的。”靖玉忙又攔住惜春,手卻已經放開。
“就讓林姐姐打死你好了。”惜春急得掉下淚來,一時去又不是,不去又不是。
“姐姐打死我,與你有什麼好處?我死了,可再也沒人給你弄那麼好的菊花來了,你若想畫菊花時,沒有那麼好的花做比較,可怎麼辦呢?”靖玉見惜春著急的樣子,感到十分的有趣。
“呸!林姐姐回門,大喜的日子,你偏死呀死的,也不知道忌諱。”惜春啐了一口,轉身跑開。
靖玉看著惜春一襲淡紫色的身影消失在菊花叢裏,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一時李紈和林安家的帶著下人把飯菜都準備好了,在秋爽齋外邊的長亭裏擺了宴,原來芳官等十二個唱戲的女孩子都散了,四個跟著黛玉陪嫁過去的,剩下的八個也都分到了各處學習女紅針線等事情,管家林安單在外邊叫了一班小戲來,就在對麵水岸上搭了台子,隻等黛玉點了戲,便開始唱起來。
水溶和黛玉肩並肩坐在貴賓之位上,靖玉坐了主位,李紈便坐了靖玉的對麵,邊上是探春,惜春被靖玉安排到了自己身邊,黛玉瞧了,心中暗暗的發笑。
水溶似乎也瞧出了什麼,便悄悄的對黛玉說道:“瞧瞧那邊二位,你這做姐姐再不替他們張羅,將來可是連娘家也沒得回了。”
“可不是嗎,我正想著,這事是該跟老太太說呢,還是該給珍大哥哥說。”
“還是先去跟老太太打個招呼,你那個珍大哥哥如今帶著家眷已經回了老家去了,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去,京城裏唯有老太太和政公,赦公夫婦四人還有那個璉二並幾個丫頭們住著,不跟老太太說,還跟誰說去?”
“老太太就是不離京,非要惦記著買回寧榮二府,你說這事鬧得這樣,我也不知該怎麼辦好。”黛玉一想起賈母如今的樣子,心裏便犯愁,若是別人,她才懶得管,如今怎麼說她也是母親的母親,是跟自己有著血緣的親人,俗話說血濃於水,她可以不仁,自己卻不可以不義,無論如何,也不能叫母親在天之靈感到不安。
“哼,關於寧榮二府的傳說,如今京城傳的滿城風雨,她這樣堅持,看來傳言也極有可能是真的。不過玉兒,你千萬別摻合進去,這裏麵的水有多深,連皇舅都摸不清楚,咱們如今正是新婚,反正我也不用上朝,外邊的事情,可以暫時不管了。”
“我也聽說了,什麼寶藏,什麼天機的,傳的挺邪乎。不用你說,我也沒那意思,好好的過日子罷了,誰有那個閑心思。”黛玉說著,便接過紫鵑遞上來的香茶,湊在嘴邊喝了半口。
“正是,等咱們回去,就準備各色表禮,替靖玉提親去。”
“恩,這倒是正事。”
李紈在對麵看著水溶和黛玉嘀嘀咕咕終於說完了,便舉著酒杯笑道:“眼見著你們是新婚夫婦了,這會子還這麼卿卿我我的,說些體己話?快,我好不容易等著你們把話說完了,可就幹了這一杯吧。”
水溶聽了,便哈哈大笑,黛玉則羞紅了臉,躲到水溶身後去。
李紈不依,水溶便替黛玉喝了杯中酒,李紈才坐下去。
靖玉便笑道:“姐夫,以後我姐姐在王府,你就多費心了,你受了委屈我不管,我姐姐若受了委屈,我可不樂意啊。”
“聽聽,好歹咱們也是同門師兄弟,你連這一點同情之心都沒有,隻一味兒的想著你姐姐,哎,可憐我以後是沒人疼了。”水溶裝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喝幹了杯中之酒。
“哈哈,林姐夫,你隻要林姐姐一個人疼就好了,要那麼多人疼做什麼?”惜春在一邊打趣水溶道。
“唉!還是四妹妹會說話。”水溶長歎一聲,大有知己恨晚的意思,引得大家又一陣發笑,李紈等人才發現,原來傳說中馳騁沙場,殺人不眨眼的北靜王爺,也是如此的幽默。
一時黛玉點了一出《遊園》,戲台上便咿咿呀呀的唱起來,靖玉又請水溶點,水溶亦點了一出,又讓李紈探春等。
黛玉便歪著看戲,一邊磕著瓜子,水溶便陪她閑坐看戲,不時的還同她說些什麼。
待到日頭歸西,水溶方在黛玉跟前小聲道:“娘子,咱們是不是該回府了?”
“我不想回去,今兒要住下。”黛玉的眼睛依舊盯著戲台子,一邊磕著瓜子說道。
“玉兒,天不早了,不知靖玉有沒有安排咱們的住處,反正又不遠,你若想回來,明兒再來就是了。”
“這是我的家,要什麼安排不安排的,還住在瀟湘館就是了。”
“那我呢?也去瀟湘館住下?”天朝從來沒有女兒回門這天住下的道理,更沒有女婿陪住的風俗,水溶聽黛玉此時有些耍賴,便輕笑著問道。
“你回去就是了,我自己住下。”
“不行。”水溶幹脆的說道。
“不是說都聽我的嗎?”黛玉頑皮的笑道。
“這件事不能聽你的,我不要跟你分開住,你若住下,我就住下。反正我不一個人回去。”水溶說完,便也歪在椅子上,耍起了無賴,一邊品著茶,一邊還沒忘記拿眼睛瞟著黛玉。
黛玉心中又好氣又好笑,輕聲罵到:“真是沒想到,你還這樣沒出息,索性耍起賴皮來了,像隻癩皮狗。”
“跟自己的娘子耍賴皮,傳出去也無所謂。”水溶一副不在乎的模樣,故意笑道。
“你……”黛玉卻受不了這個,一時又羞得滿臉通紅。
正在這時,靖玉卻在邊上笑道:“姐姐若是玩的累了,不想回去,瀟湘館裏已經收拾妥當了,今晚隻管住下,反正有的是房間,姐夫也可以住下嘛,咱們又不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