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節一景(3 / 3)

“嗯。”

“那副模樣好像屁股快要著地了。”

“長期騎馬,就會變成那副樣子的吧。”

“真討厭,她可能得過中風病或是風濕病吧。”

“啊?”

“真像乞丐的模樣啊。”

“可是,一想到咱們將來也會變成那樣子,也就有點寒心啊!”

“那就看你自己是什麼性格啦。”

櫻子胸前佩戴著帶鏈的銀牌獎章,緊緊抿住兩片紅豔豔的嘴唇,顯現出兩個酒窩,這張抿著嘴、下頰寬大的臉,漾出了傲慢的神色。她來到帳篷左端,然後將馬頭掉轉過來。

魔術戲帳篷前的那塊幕布拉了起來,似乎有心讓人從外麵窺視裏麵的情景。

舞台上,一個身穿粉紅色外套和青色內衣的女子從啤酒瓶裏,無休止地把萬國旗拽出來,最後一麵是大太陽旗,吧噠吧噠地搖晃著。這位女子每拽一麵旗,就數一二……反複地動作著。每次動作,一遍遍地忽左忽右揚起她那長長的下巴頦,阿光連這個也都看見了。

阿光揚起下巴頦,使勁往前伸出去——她在馬鬃後麵試著揚起了兩三次,頓時心情也變得快活了。

阿光把瞼從馬右側移到左側後麵,跟著櫻子掉轉了馬頭。

……阿光很是可憐,身心每天都受到折磨;越受折磨,她的夢就越甜美。然而,她已經不相信夢與現實之間有什麼浮橋。相反,她能做的,就是跨上天馬,隨心所欲地從太空邀遊到夢的世界……

阿光的心情變得快活了。但她依然對夢中的自己回答說:“不過,阿櫻姐不像我,誰也不會說她像隻狐狸精。阿櫻姐還說,我跟她不僅長相不一樣,性格也不同。”

“瞧你這個人,都說些什麼呀。”阿光喃喃自語,她突然像哭過後又高興的孩子想淘淘氣開開心,正巧她的馬走過帳篷前,到了距帳篷入口處很近的地方,和一匹屁股向著過往行人、嚼食幹草的無鞍的馬擦身而過。就在這時,她雙膝用力,立即跳到那匹馬的背上。

“唉呀,這個孩子!”

旁邊的馬戲班老板娘吃了一驚。

“老板娘,阿留姐來過啦。”

“知道了,你幹嗎學這種怪樣……”

阿光實在不好意思,她做了一個離奇的雜技動作,還是無法掩飾她的尷尬。

阿光的夢猛然消失了。

此後又走了一個來回……

門“刷”地開了。櫻子從敞開的入口處勒住韁繩,跑進了帳篷裏。

阿光也輕聲吹著口哨,策馬前進。

帳篷中央鋪成圓形的地板上,表演雜技的孩子們像一群耗子似的四散開了。

“噓、噓……”

伊作英姿颯爽地在正中出現,高聲地吹起口哨來。

不光是馬兒……就連阿光聽到那種聲音,也都振作起精神來。

伊作用長皮鞭猛烈地抽打地麵,趕著馬兒。皮鞭趕著櫻子的馬兒。

繞場兩三周後,這回為了表演雜技,阿光再次曲起雙腳,正襟危坐在馬背上。

兩個漢子將一塊兩三尺長的紅布的四個角拉得平平整整,鋪在馬道上,然後站在馬道兩旁。馬兒經過這裏時,他讓讓馬兒從紅布下鑽過去,姑娘則雙膝用力,騰身躍過紅布,然後落在從紅布底下鑽出來的馬背上,又繼續奔馳。

櫻子機敏地躍了過去。

阿光無暇他顧,被布絆住了自己的足尖,將雙手撐在馬背上。失敗了。

伊作給她拋去一個嚴厲斥責的眼色。皮鞭開始趕著阿光的馬兒。

阿光拚死命地躍過第二塊紅布……同時兩個漢子用力將紅布往後拉,有效地讓她發揮那靠不住的膝頭的力量。

不管願意不願意,阿光沒有考慮的餘地,像老鷹叼走小雞似的,馬兒迅猛地奔跑了。

盡管如此,阿光還是不由分說地在馬背上站立起來,準備做下一個雜技動作。

櫻子雙手拿著點燃了火的半橢圓形鐵絲圈的兩頭,在團團轉圈的馬兒的背上,輕巧地表演著獨跳火繩,就像女神鑲在火焰劃出的橢圓畫框裏一樣,從腳下到頭頂罩上一個光圈,豔麗極了。

阿光接過來的鐵絲圈,火苗已經燃燒到這圓圈的末端了。與跳繩一樣,她把圓圈從後麵轉到前麵,又轉到臉部,耳旁響起火焰的撲撲聲,火光刺眼,難道今天的火焰要鑽進心窩裏來嗎?她雙手頓時完全失靈,失去了平衡。她隻好再來一遍。腳下剛越過鐵絲圈,她覺得這回隻有馬兒騰空而起,好像失去了自己的立足地,眼睛也花起來了。

櫻子把半橢圓弄成全橢圓的火圈,自己的身影嵌在其中,連續表演了幾個絕妙的技藝。

櫻子劃出的橢圓形,在阿光的眼裏若有若無。她感到站在同自己不合拍的馬背上,也是十分危險的。

“噓、噓、噓……”伊作打起口哨。

阿光十分衝動,恨不得趴在地上,亂打亂踢地痛哭一場。

表演這個靈巧而優美的雜技,平日不知重複了多少次,如今是真的不行,還是任性不想表演?或是前些日子身體不適,加上三天招魂節受的累,一下子爆發出來,自己大病臨頭呢?阿光自己也弄不明白。

搖晃的一刹那間,她將火焰拋到馬兒的眼前,咚的一聲把屁股坐在馬背上。

阿光的馬兒受驚,高高抬起前腳,飛快地跑開了。輕輕擦了擦櫻子的馬兒的腹部。

“啊,趕上櫻子了,超過櫻子了!”……隻有這點阿光清晰地意識到了。這當兒,兩匹馬兒的腹部相觸,微微晃了幾下,馬戲團明星櫻子連同火焰的光圈一起,從馬背上掉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