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劉氏沒有耽擱,直接去了娘親的住處,事情到了這個份上,我也不想再隱瞞下去,如果大堂嬸真的是傷害娘親的元凶,而她顯然已經有所察覺,不然也不會在見到娘親後有那麼失態的表現,如果小福所說的事情全部都是真的,那麼就算我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計較,一切也不會真的一了百了,尤其是當年的謎團究竟還殘留著怎樣的陰影,我不知道,卻也不能眼看著什麼人再去傷害娘親。
“您認出來了?”
我一邊漫不經心地坐在娘親身邊看著她自顧自的玩兒,一邊問著劉氏,自從進了這間屋子,她的目光就落在娘親的臉上,雖然神色沒有多大的變化,可是從眼神中早已暴露她的驚訝。
“意如......是你娘?”劉氏收回目光,驚訝地打量著我,“那你的身份,豈不是......”
她的話沒有說完,我也明白她的意思,娘親如果是當年的那個小婢女,那麼我就是婢女的孩子,對她來講,這是對付我的利器,隻需要爆出這件事來,我在喬家的地位就會馬上落下來,可能連正室的位置都保不住,這比從前的那個青樓女子的身份更具威脅性,畢竟青樓女子的身份起碼是脫了籍,而娘親的賣身契如今在哪裏,大約隻有大堂嬸知道,我的身份若是如此曖昧低賤,便是遠遠不能夠承擔家主夫人的位置。要麼雲煦放棄家主的位置,要麼休了我,這對我來說,可都不是好消息。
我抿了抿唇,並不準備在娘親的麵前討論這個話題,便站起身往外麵走去。劉氏自然是跟著我的,而等到了外麵,我回頭瞥了一眼門簾,才低聲對她說道,“二嬸,你也不必嚇唬我,我知道你是不會說的,而且說了也沒用。”
說完,我掃了她一眼,走下台階,在丫頭搬過來的竹椅上坐好,劉氏也順勢坐在我的對麵,笑吟吟地看著我,“何以見得?”
我輕甩袖子,語氣淡淡的,“都到了這個份兒上,你何必弄這些虛的?到現在為止,想必你也知道了許多,也能看出來,我娘被害得很慘,至今神智都不清醒......”
“就算這樣,你又能如何?”劉氏幹淨利落的一句話,使我驀地呆住。
確實就像她說的,就算這一切我都知道了,又能如何?直接闖到風波閣,質問大堂嬸到底對我娘做過些什麼?還是把她強拉到娘親的麵前,讓她認錯悔過?暫且不提她肯不肯承認,就算是她誠心的道歉,對娘親來說又有什麼意義呢!
而且,對於當年的大堂嬸來說,就算是把事情擺到台麵上來,讓所有人看過,她也不過是懲治了一個下人,即使手段過激,卻也無法去定她的什麼罪狀,而隻不過因為她對付的是我娘,而我在費心努力地調查背後的真相,才讓這一切變成了問題。
即便我有心為自己娘親討回公道,倫理綱常在那裏放著,我一個晚輩,又如何向長輩質問斥責,而娘親現在,並沒有為自己討公道的能力。就算我知道了真相又如何,難不成拿把菜刀殺進風波閣去?恐怕如果我真的這麼做了,那個在背後指使小福告知我真相的黑手就能夠目的達成了,我也算是徹底中了他的圈套。
借用雲晶挑撥我和二堂嬸的關係,再用故舊的仇恨挑撥我和大堂嬸的關係,那個藏在背後虎視眈眈的人,難道就是為了讓我在喬家孤立無援,才算是達到他的目的嗎?他的目標是隻我一個人,還是準備將喬家攪合得雞犬不寧才甘心呢?最最重要的是,那個人,是怎麼知道這些舊事的?
一想到有人冷冷地站在旁邊等著我發瘋發狂,我便忍不住不寒而栗,滿盈於胸的怒火,也因為這種猜想而稍稍冷靜了下來。
“起碼要讓她付出代價......”我咬著牙,恨恨地說著,可是心中的恨意比我想象的要小很多,因為伴隨著真相而來的,很顯然就是陰謀,而我越憤怒,就越容易被別人操控。
我心裏清楚,想要找回公道並不太難,即使現在沒有證據,娘親也沒辦法指證是誰害了她,卻也並非什麼都做不了,雖然過去將近二十年,有些東西還是不會消失的,不過就算證據齊備,一旦我跟風波閣撕破了臉,和大堂嬸鬧開來,為了宅子裏的安寧,老太君絕不會坐視不理,就算道理在我這邊,就算她疼愛我勝過別的子孫,一旦我任性妄為,不顧喬家的利益,她恐怕也不會容忍。
而我不得不承認,即使這個宅子裏的人,親近我的不多,可是在我的心裏,已然把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家,家裏糾紛再多,那也是家裏的事情,若是因此我和雲煦再被攆出喬家,別說雲煦會說我魯莽,就連我自己都會埋怨自己的衝動。
我回過神,劉氏坐在對麵,神情中是一派的雲淡風輕,她見我看向她,笑眯眯地擺手,“別看我,我是不會幫你的,跟大嫂鬥了這麼些年,我比你更知道她手中有什麼,更何況你家的雲煦恐怕還需要他大堂伯的協助,你啊,還是別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