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蘭轉過長廊轉角,剛走近正廳的窗子,就聽見窗子內有嬌俏的笑聲傳來。
其實她也不是故意停下來聽的,主要是因為這隨著笑聲傳來的話語中有她的名字。別人在背後說你,不論是好話還是壞話,都不要立刻出現,不然容易嚇到說話的人。淩蘭本著以人為本的良好品格,施施然站在窗子下麵賞起了雪。
這正說著的,也不知是哪的戲碼子,反正一道冰淩子似的聲音譏笑道,“主人那樣的人,豈會將她放在心上?也不過就是一時新鮮,玩幾天膩了也就罷了。”
另一個略顯溫潤的聲音有些赧然,“采艾,不要這樣說。其實夫人也是很好的人,看得出來主人應該是真心的。”
“嗬——”那冰淩子似的聲音再次響起,“就她?一個還沒發育全的小屁孩,主人能多上心?也不想想主人是誰!也不知道那女人有什麼狐媚術,這兩天竟然把主人迷到這種地步。你瞧瞧,蜀中的事不管不顧,夏侯府送來的賬目瞧都沒瞧,整天就知道與那狐媚子混在一起,真是的!”
“采艾——”溫潤的聲音略帶焦急,“你小點聲,讓別人聽見了不好。”
“有什麼不好?”冰淩子又清脆的響了一聲,“主人也不過就這兩天,一時新鮮罷了,等著瞧,過不了幾天,她就該哭著鬧著求主人放她回去了。”
“采艾——”
“哼——”
室內再聽不見任何聲音,淩蘭理了理衣袍,仿佛什麼也沒聽見般走了進去。
正廳內擺放著一應俱全的家什,全都是暗紅櫻桃木的,並不是什麼昂貴奢華的東西,但看起來卻別有一種典雅大氣的感覺。
俗話說,情人眼裏出西施,淩蘭這怎麼看怎麼覺得她家夫君品味格調都是世家子弟裏的佼佼者。這簡單的櫻桃木茶幾並著那幾把扶手處雕刻吉祥紋但師椅,往這正廳裏一擺放,再映襯著牆上那幾幅名家古舊字畫,一旁的櫻桃木鏤空擱架上放著些古瓷窯的珍品什麼的,別提多麼高雅大氣了。
一見淩蘭進來,有著蘋果小臉的丫鬟忙搬了鋪著厚厚狐皮暖墊的凳子,擺在上座,扶她坐下。又端了些點心給她,笑道,“夫人先用著,這馬上就到用午飯的時間了,奴婢一會就讓人把菜肴端上來。”
另一個瓜子臉的女子則是不屑的輕哼了一聲,繼續在櫻桃木茶幾上擺弄那些茶具。
淩蘭不由得感慨:又不是她纏著夏侯蘭泱不讓他去辦正事的,明明是某人將她吃幹抹淨還意猶未盡!但這種事,在世俗的眼中,一般都是女人的錯。所謂之紅顏禍水嘛,俗世凡人都這般以為,是這個世界病了,沒辦法,她又不是岐黃聖手,治不了。
她初來乍到,又一時之間把這群桃心泛濫的女子心儀的對象的目光吸引了,她們看不慣她也很正常。好在她不是什麼刻薄悍妒之人,她家夫君有這麼多人喜歡,說明自己眼光不錯,挑了個萬人迷,有什麼可傷心不滿的。她們多瞧幾眼,又不會瞧走她夫君身上一點肉。淩蘭滿不在乎,向四周瞧了瞧,問道,“眼下什麼時辰了?”
眼前這蘋果臉的小侍女正是話語溫潤的,笑盈盈接過瓜子臉婢女遞過來的茶,捧至淩蘭麵前,“還有一刻鍾就要午時了,夫人先用點點心,等著菀靜小姐和二公子到了便用飯。”
那瓜子臉的丫鬟約莫二十一二歲,聽得這話,吹了吹豔紅丹蔻,冷笑,“采葛你廢話太多了,夫人是什麼出身,豈會不懂這些道理?”
葛老頭沉著臉進來,瞪了那小婢女一眼,吹著花白的胡子冷哼一聲,“采艾,你再敢在夫人麵前胡說八道,小心老頭子將你趕出別院。”
采葛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葛老頭,這話你都說好多遍了,也不嫌煩,羞羞羞……”說罷還朝著葛老頭扮著鬼臉,調皮的吐了吐舌頭。
“采葛,你也胡鬧!莫要讓夫人看了笑話。”
淩蘭側著身子倚在椅背上,渾象看一場沒有戲本的戲碼,看得正有趣,豈會覺得笑話?“葛老管家倒不必這麼嚴肅,都是少女情懷,熱鬧點也沒什麼。”
“葛老頭,挨訓了吧!”采葛吐了吐舌頭,絲毫不覺得害怕。
葛老頭無奈,隻能背後瞪了那二人一眼,這才向淩蘭行了禮,“夫人,菀靜小姐和二公子再有一盞茶的時間就到正廳,夫人還有什麼吩咐的嗎?”
淩蘭歪在靠椅上,本是想喚采艾和采葛去廚房吩咐廚子盡快做好雕花蜜餞的,但抬眼看到那兩個小丫鬟正背對著她笑嘻嘻說話,忽然沉了聲,轉而問道,“葛老管家,不知碧芙和陸伯堯去哪了?今天起床我就沒有見到他們。”
葛老頭若古井無波的眼中泛起一絲漣漪,樂嗬嗬笑道,“主人昨夜已經安排他們回了杭州夏侯府。”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平和,臉上有笑意,態度也很恭順,完完全全就是一府內管家回答女主人問題時該有的樣子。但又有些不一樣,他雖態度恭順,卻不是對上座的女主人恭順,而是對他自己話語中所提到的“主人”二字異常恭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