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說出來會好點啊。”宋依依問道。
夏侯策看了她一眼,“你呢,光讓我說,你為何半夜三更不睡跑出來?”
“這個……”宋依依摸了摸鼻子,嗬嗬幹笑了兩聲,“我就是睡不著而已,所以才出來走走的,沒想到碰到了王爺。”
夏侯策半靠在石頭上,把手中的玉簫拿在手中把玩著,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你也有心事?說來聽聽。”
宋依依怔了怔,一時間竟是無法言說。
她能說什麼,說她的事麼?
“奴婢能有什麼心事。”
“是想家了麼?”他忽然問道。
“……”宋依依想了想,遲疑道:“嗯,是有些想家了。畢竟以前很少離開家的。”
夏侯策轉過頭來,“你家中都還好麼?”
“沒什麼事,都還好。”
“說說你的事情好了。”
“嗬嗬,我這沒什麼事可說的,父母兄長都是好好的。”宋依依道。
夏侯策看著天空的月亮,自嘲道:“多半如此,畢竟並非什麼人家都像夏侯家這麼亂的。”
宋依依看著他,不由得帶了幾分憐惜,知道他的經曆,從小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王爺,那些事都過去了,您的父親不管怎麼說也許是有許多錯處,但是您也不能真的就不管他,不是嗎?”
夏侯策回眸:“你說得沒錯。”
他的確不可能真的不管那個老頭子,即便他曾經那麼對他,然而他卻還是不可能做到視若無睹。
親情血脈,這種無法割舍的東西,想起來就讓人覺得有些悲哀。
“但是,本王不想再看到那個男人。”夏侯策冷聲道:“這輩子倒寧願老死不相往來。反正,夏侯家不止是我一個兒子,也無所謂,他還有幾個好兒子,也不必我去伺候。”
宋依依聽他這種話,搖了搖頭,“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其實,我一直覺得父親是很好的,如果有一天失去了,也許才會遺憾。”
宋依依之所以如此想,是因為21世紀她的父親就是因病去世的,後來她再也沒有了父親,才察覺到親情的可貴。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隻是,夏侯策的情況更其他人又不同,當初夏侯家如何對他的,她也多少知道點,知道雙方的矛盾幾乎是無法彌補的,到了這種地步,也就不要想什麼原諒了。
“我隻是覺得,成天記著仇恨,心中中總也不會快活的,王爺,多想點開心的事情嘛,這樣才會天天開心。”宋依依扮了個鬼臉,說道。
夏侯策唇角勾起,看著她做鬼臉的樣子,哼了一聲,“胡鬧。你倒不怕本王麼?”
“為什麼要怕,王爺又不會吃人。”
夏侯策沉默了起來,拿著玉簫嗚嗚吹了幾聲,不知道在想什麼,月光如銀灑在他們身上,宋依依側著螓首看著他,夏侯策就不發一語地吹著曲子。
長相思,摧心肝,美人如花隔雲端。
這曲子如斯哀怨幽咽,在夜空中回響。
宋依依側耳聽著,直到他停下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忽然開口說話。
“以前,我母親最愛吹這支曲子。”
什麼?
宋依依心中微微驚訝,“這首曲子,聽著像是《長相思》。是夫人以前喜歡吹的曲子?”
“那時候她常喜歡吹這支曲子,那時候我年紀還小,並不懂什麼事,總以為她事在等待我那個父親。那個男人家中嬌妻美妾還不夠,時常流連花樓,不怎麼呆在家中。我母親曾經是京城有名的才女,美貌聞於世間,我之容貌不過像她五六分罷了。”
宋依依不知道怎麼的看向夏侯策,他的這張臉真是極其俊美,讓人看著總是忍不住發花癡,實在舍不得衝他發火。
這麼俊美的男人,生出他的女人又該是怎麼樣的美貌?
這樣美貌的女子卻嫁給了這麼個男人,成日留戀花樓歌姬之處,關在深深庭院之中,想必是有怨懟之心。
她想起後來發生的事兒,忽然覺得也怪不得那陸夕雲婚外出軌,她那般美貌,又遇上這麼個男人,這麼個丈夫讓人很難不死心,再有人刻意蠱惑,也難怪……
夏侯策冷聲道:“後來她就跟一個金國來的男人好上了,可笑的是,那人開始還是跟我父親搭上的線,是他在外麵交的好友,沒想到卻是引狼入室。我本以為那曲子是為我父親,沒想到卻是為了那個男子,他們時常幽會。”
宋依依沒想到他會說起這些,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消息,難免震驚。
畢竟,從前在外麵聽到總沒有當事人說來的清楚。
“最可笑的是,有幾次我分明見到他們了,母親隻哄騙我,說那人是客人,她隻是去招待他。嗬嗬,所以最後她連我都可以不要了,為了那個男人,拋下丈夫家庭,兒子,為他去刺殺先帝,最後死無葬身之地……她都沒有回頭過。死之前,我見過她,她還告訴我,她不後悔,哼,不後悔……”
他說著說著聲音漸漸激憤了起來,帶著幾分恨意。
顯然,他十分憎恨這件事,對自己的母親更是滿懷恨意。
這也並不怪他。
從那之後那個女人便把他一個人扔在這人世間,從不識煩惱的小公子變成了人人辱罵,被父親家人嫌棄驅趕辱罵的野種,扔在這沒有感情的冰冷的世界自己一個人體會人情冷暖,世態炎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