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就是無憂穀了,你收斂點,一身的龍氣想嚇死人麼?”
大片大片的雪花盤旋在者空山,遠山近樹都像是幻境裏的事物,如果有丹青妙手在此處,必然驚歎“者空山原來是一副水墨”。一年四季,從春到秋,者空山都是怪石林立古樹參天的,唯獨到了冬天,白雪覆蓋過去,天然水墨一片,黑與白在此融合得天衣無縫。
羽化越走越覺得不踏實,者空山荒僻,可也有野獸出沒,這一路行來,不少野獸望風而逃,惶惶有世界末日的意思。羽化現在的身體沒有完全恢複,精神力依舊紊亂,可看到野獸滿山跑他就能肯定是霡霂有問題了,不問也知道他沒有收斂自己的氣息。倒是山羊奧迪一點不在乎,多半是因為已經習慣了。
霡霂暢快地東張西望,雖說是條龍,還真是沒出過門,看到荒僻的者空山也還是覺得充滿了新奇。
“聽見沒啊?你是龍哎,萬一真嚇到人了怎麼辦?都帶回龍淵閣去治?”
霡霂氣哼哼地收斂氣息,“我哪知道外麵的人這麼怕龍?龍淵閣裏誰都不怕我,還老是叫我‘小鬼’。”
“拜托啊,龍淵閣裏都是妖精,用得著怕你嗎?外麵都是凡夫俗子,碰上膽小的搞不好就死在你麵前了。”
羽化側坐在山羊背上,帶著霡霂朝無憂穀走去。大雪翻飛處,前麵隱隱有了無憂穀的影子,羽化和霡霂還未靠近,就聽見了歡快的笛音飛揚在空中。
霡霂微微吃了一驚,“這是哪個名家在吹笛子?真是好功力,竟然可以讓雪花變換圖案啊。”
羽化仔細看過去,繼上次看見鳥兒飛舞在笛音之後,又見到雪花在空中排出花朵的圖案。他笑了笑,“隻怕要讓你失望了,那吹笛子的是一個孩子。”
“少騙我,小孩子哪有這麼厲害?”
“還是一個弱智的孩子。”
“騙我也該有個限度吧?”霡霂展開身形飛撲過去,幾個起落就到了笛音升起處。等到他看清楚情況,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一個穿著厚厚棉衣的小孩子專注地看著天空飛雪,凍得紅紅的小手兀自捏了笛子不停地吹奏。他的眼睛那麼明亮,臉上的笑容讓人看著心裏發酸,酸得要滴出淚來。
霡霂靜靜地站在一塊大石上,袖手看著孩子吹奏出天籟般的聲音。他是龍,卻不是神,沒有辦法解決眼前的難題,對於一個天生智力缺陷的人,他無能為力。龍之少年忽然醒悟到世界上原來有這麼多的無奈。
山羊奧迪馱著羽化來到了旁邊,也在安靜地傾聽著美妙天籟。
笛音嫋嫋散去,小孩子咯咯地笑個不停,絲毫不覺得寒冷。當他看到羽化的時候,撒開腳跑了過去,扯了羽化的衣角不住地搖,“哥哥哥哥。”
羽化跳下羊背,雙臂一撐,將小孩子放到奧迪身上去,然後使勁地搓他通紅的小手,“又偷偷跑出來啦,小魚兒,給你吃個東西哦。”
陳魚咯咯地笑,伸手接了羽化遞過來的糖果嚼在嘴裏,笑得無憂無慮。
“介紹個朋友給你哦,來,叫‘龍哥哥’。”
陳魚扭頭看霡霂,“哥哥哥哥。”
霡霂難得地歎口氣,從石上跳下,笑道:“哥哥帶你上天好不好?”
陳魚隻是笑,然後被霡霂拋上了天空十幾丈高。羽化嚇得不輕,霡霂又輕輕接住了陳魚,羽化還沒放下心來,陳魚又被拋了起來。羽化一顆心起起落落,陳魚倒是笑個沒完,沒有半點害怕的意思。
“別玩了啊,帶你進去見見他爸媽。”羽化搖著頭帶路。
走進無憂穀,看到的是和外界大雪漫山不同的景象,無憂穀在者空山得天獨厚,即便是寒冬臘月,穀內也不過是略帶了寒意,花草滿目讓人感覺這裏還是早春的氣息,大抵是因為這裏地勢低矮,被四麵的山擋住了寒風的侵襲。陳諸兒和陳文清夫婦穿著棉麻的衣服正在認真地伺候那些賞心悅目的植物。
見到他們,羽化還是在心裏暖了一暖,揚聲叫道:“老陳,陳夫人,我來啦。”
陳氏夫婦轉頭看到他,也是笑容盛開,陳諸兒笑道:“小哥的事情辦完了麼?怎麼有興致到我們這裏來?哦?帶了新朋友來啦。”他仔細看了看羽化身後的少年,心裏大驚,這絕對是一個世家的子弟,那種從容沉靜的氣度非是幾百年的世家傳承不可鑄就,但認真觀察下去,又和世家子弟大有不同,少年眼角眉梢流露出的淡淡張狂似乎在刻意收斂,陳諸兒立刻就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如果這少年真的張狂起來,便是皇帝也要俯首,這樣的少年可還是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