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車駕緩緩通過了南方三門的太陽門,回望城門上“太陽門”三個字,依然可以感受到當年大胤朝薔薇皇帝白胤的鐵血之威,白胤不以書法見長,這三個字卻寫得剛勁雄渾,殺伐之氣力貫雲霄,過此門者無有不驚歎的。
然而車駕旁邊負責伺候的三十六名宮女卻是心生嫉恨,都是名如紙薄的小小宮女,卻憑什麼她要一步登天?這貌不出眾的平凡人兒,為什麼恁地好命?
她們腹誹的人就在車裏,就是那個名喚“綠珠”的當今公主,沒有人知道原因,坊間人們議論的多是“綠珠”是皇帝嬴天意和一個宮女鬧騰之後的野種。這樣的話是沒人敢亂說的,人們隻是悄悄地談論,他們當然不知道嬴天意的意思,就皇帝本人來說,綠珠的存在隻是為了有那麼一個兒子離開了自己,綠珠不過是一個替代的道具罷了。
但這依然讓綠珠覺得分外不踏實,循規蹈矩慣了的小宮女深知皇宮艱深,踏錯一步都是人頭落地的慘劇,即便她已是公主的身份,她仍像往常那般小心,甚至更小心。可是麻煩還是找上了她,如今這個麻煩就躲在自己的背後。
“殿下,我們已經出了天啟了。”綠珠壓低了聲音。
背後冒出了一個美麗的腦袋出來,這人笑得極是得意,同樣壓低了聲音,“嘿嘿,總算出來了,還不能走,再往前一些,找個幽靜去處。”
“是,殿下。”綠珠很是無奈地歎口氣。
“別這麼愁眉苦臉啊,又不是讓你造反,再說你現在也是公主了,我們平起平坐哈。”
“是,殿下。”
大約五百名禦林軍護著車駕在前進,禦林軍們所知道的就是綠珠公主要去城外燒香,給承平帝祈福。自然是沒有人攔截他們的,誰都知道這個新出現的公主是承平帝嬴天意近來極寵愛的,甚至聽說那份寵愛還在正牌公主嬴青璿之上。
車駕走了近一個時辰,來到一處山腳下。這山不大,倒是鬱鬱蔥蔥一片可愛,滿山的綠色讓人打心底透出清涼,在這個驕陽似火的夏日裏,能在這裏納涼是多麼愜意的事情。可是禦林軍和一眾宮女們沒有機會進到林中,他們被命令守衛在小山腳下。
馬兒繼續前行,不多時停在了一株大樹邊上,人們看到綠珠公主款款下了車駕,卻看不到還有一人已經悄悄溜到了那樹後。
“殿下非要如此麼?”綠珠終於還是問了出來。
那人借了車駕的掩護藏在樹後,低聲說道:“綠珠你不是傻孩子,應該知道現在宮裏的情形。如今父皇病重不能理國,大哥專權日盛,二哥被軟禁宮中,三哥不知下落,小五又無權無勢,朝堂之上百官無聲,我已經被困得快要窒息了。遲早有一日,天啟城要發生巨變的,不管誰當家,都是我的兄弟,我不願意看到那樣的情況發生,隻能一走了之。你明白麼?”
“可是你走之後陛下怎麼辦?陛下還需要有人照顧。”
“綠珠......”那人輕歎,“父皇要靠你了,你多擔待點吧,我在外麵有必須要做的事情,也許將來可以為我雷烈帝國保存一點實力。算了,我要做的事情你不會明白,也不好和你多說什麼。父皇那邊,拜托了。”
那人鄭重跪下,嚇得綠珠一陣顫抖,那人急忙低喝一聲,“別亂動!”綠珠知道外麵還有人在觀察這裏,強撐了身體站直,可是雙腿還是發軟,隻好雙手使勁撐了樹幹強迫自己不倒下。
“青璿從來隻跪父皇,你受我一禮,便是青璿的恩人。”那人端端正正跪拜下去,轉身又麵向天啟城的方向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頭,“願父皇身體早日康健,不孝女青璿給您磕頭了。”
綠珠呆呆地站著,看到那人的眼睛裏有淚水宣泄。
雷烈王朝承平四年六月三十日,長公主嬴青璿神秘失蹤,監國皇長子嬴赤炎發下旨意卻遍尋不獲。此事秘而不宣,隻在朝堂高層官員之間流傳,暗中搜尋長公主的探子從天啟城到殤陽關,幾乎翻遍了每一寸土地,時人不知真相,多以為有什麼大人物變成了逃犯。
就在嬴赤炎大為光火的時候,七月三十日,長公主嬴青璿卻站到了宛州雲中葉氏的主家大門外。
繼上一任家主葉傾城亡故,現任家主葉知秋也亡故了,之後的一年,堂堂軍旅名門戰神世家竟然將家主之位懸空。如今的雲中葉氏,已有衰敗之勢,虧得主母周氏忽然從瘋癲狀態中清明了過來,重新操持家族事務,才不至於讓這擁有“名將之血”稱號的軍界望族中道夭折。但是東陸,甚至是西陸和北陸都隱約感覺到,這一名門快要隕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