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上亂成一片,竟似世界末日來臨。
“你過癮了?這個時候給自己拉風呢?”妖怪輕笑著,他和默羽一人一邊架著魔王的胳膊,從地麵往上看,就像是羽化背後生出了四片羽翼。
羽化嘿嘿笑得得意,“我也不容易啊,我這麼努力做魔王,當然要天下人都來敬仰我啦。哎呀,疼疼......”
戰鬥結束了,無根被擊敗了,然而魔王也不好受,身上至少嵌著十五枚金屬的碎片,鮮血將藍衫染得斑駁。
“親愛的?看什麼呢?”妖怪不理羽化,去關心默羽。
暗羽少女若有所思地看著大海,輕輕地問:“他會死麼?”
“地瓜那一擊還不夠火候,想殺死他沒可能的,不過我看他已經沒了生氣,想來會給自己的未來做個結局吧。我們魅靈......似乎都沒個好下場呢......"
默羽微斂著睫毛,淡淡地說:“我總覺得他以前是幸福的。”
妖怪笑了一笑,沒說話,那笑容卻似自嘲。
“幸福還是不幸,終究要自己來選擇吧?經曆的事情不一樣,生命的軌跡就要改變,他的不幸是幸福被毀滅了,我的幸福,是因為我很幸運,至少比大多數人幸運。”羽化搖頭晃腦地議論,隨後岔開了他們的思緒,“還走不走了?我還要去看大夫呀,本來我就貧血。”
“你硬是要亂來,我說過我會輸的麼?”
“哎?你不看看你剛才那樣子,我要是不回來你估計就要發狂了。”
默羽沒說話,和妖怪架著羽化朝下城飛去,半晌後忽然問:“那個樣子是不是很醜?”
羽化和妖怪立刻搖頭。
身體不住地下沉,意識卻在飄升,模模糊糊的意識中漸漸浮現了姑娘的臉龐。那是一張唇邊湧血的臉,卻分明是帶著滿足的笑容的,看上去淒傷又美麗。他伸出了雙手,想要抱住什麼,那影像卻晃動起來,他無法把握到具體。
“我在這裏!我在這裏!阿吉!”
“我在這裏!我在這裏!阿吉!”
姑娘的臉龐靠近過來,融入到魅靈的懷裏去。
我在這裏,我們在一起......
魅靈笑著,繼續下沉著。
血從身體裏溢出,將周圍染成了黑暗,他便回到了本來出生的地方去。
驛館裏沒有人睡著,信霞和零卿等人一直在等羽化他們回來的消息,即便是那些被派來專責伺候的羽族仆從也被洄鯨灣上空的雷聲震醒了。一大群人聚集在驛館的庭院中,茫茫然不知接下來有什麼怪事出現,提心吊膽地等待著。
零卿至少喝了兩斤酒下去,這倒不是因為她的酒量很大,實在是因為羽族的酒和蠻族的酒比起來沒什麼勁道。思無邪酒量很大,卻很是有分寸,到底是受過正統教育的,平常不會跟野人似的一碗一碗往下灌,陪零卿喝酒的責任落在了星辰笑的身上。誇父一族在冰天雪地的殤州生活,酒是絕對不能少的,可是星辰笑也很愁,因為誇父的酒比蠻族的還烈,羽族的果酒根本不對胃口。
隻有鐵釘阿朵拉興致勃勃,蹲在石凳上不住地將酒倒進嘴裏。零卿很是納悶為什麼這個小崽子這麼能喝,把麵前的酒壇子往他麵前推,“喂喂,阿朵拉,這酒很好喝麼?”
鐵釘阿朵拉撇撇嘴,擺出一副看鄉下人的嘴臉,“你們蠻族的野人啊,這可是羽族最有名的‘青果酒’,尋常人哪喝得到?真要比起來,你們蠻族的‘青陽魂’也沒它值錢呀。”
“可是這麼淡淡的有什麼喝頭?跟喝水差不多哩。”
“你不會喝酒,酒這東西,得‘品’!”
“品?”
“我喝的是酒的曆史,酒的文化,酒的內涵。”
“你說簡單點。”
“嗯......就是說這個東西,我喝一口就是一個金銖,我喝了至少一斤,我肚子裏至少是十六個金銖。”
零卿頓時火起,伸手就拽了他過來,輕輕一抬手就舉到了空中。鐵釘阿朵拉徒勞地四肢掙紮,卻哪能掙脫開零卿的力量。
“這當口還鬧什麼?”信霞站在廊下,微微蹙了眉頭,“你們誰去看一下?這都快一個對時了。”
“不用去了,羽化他們沒事。”
信霞剛問完,一個淡淡的聲音便響了起來。信霞本人沒看見發話者的身影,可是庭院中思無邪、星辰笑、零卿皆是神色凜然如臨大敵,庭院裏的氣息同時變得凝重,火焰刀、青龍偃月都已出現。
房頂上背臨明月,一個風姿綽約的女子靜靜地注視他們,月光在那一身錦衣上流過,閃動的是柔若水波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