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並沒有被劍音攻擊到,可奔跑中的鶴鳴卻似被雷電劈中了後背,一個趔趄,摔前幾丈,鮮血狂噴。魂飛魄散之際再不敢停留半分,他強忍了經脈的疼痛,翻身而起,亡命一般衝了出去。
劍音寂滅,嫋嫋散在空氣中,被夜風吹散了。相思月手按長劍,無可奈何地搖頭輕歎,“距離遠了,威力就顯現不出來了,你的命真好。”
這聲輕歎如此婉轉悠揚,雪花散入風中一般的淒然,讓所有人凝視她的士兵都覺得心裏一疼,殊不知鶴鳴的心裏更疼,話音聚成了一線,針一般紮進了耳朵裏,嚇得他亡魂疊冒,腳下更快了。
相思月回過身來,圍聚身邊的戰士們還在愣愣地發呆,完全沒有從她帶來的夢境中醒轉過來。相思月淺淺一笑,將長劍插入地麵,刻意震響了長劍,這才將他們驚醒過來。
醒過來的人們終於想起了自己的將軍,急忙朝花子虛看過去,卻見一個男子正抱了花子虛悲戚滿麵地坐在地上,老將軍無力地躺在他的腿上,眼睛睜得老大,直勾勾看向夜空,也不知在看些什麼。
“將軍!”眾軍悲憤大呼,圍攏過來。
葉知秋抬起左手,阻了眾人上前。眾軍醒悟,停下腳步,他們知道,這是花子虛老將軍交代後事的時候了。
人聲消沒,城頭上安靜了許多,夜風無聊地去戲弄著戰旗、火把,挑起了一些雜音。
“忽然覺得風聲也這麼好聽啊......”老將軍的嘴角猶帶著血跡,卻有了笑容,“以前卻是從來不曾注意過......”
葉知秋說不出話來,心裏絞痛不止,這個場麵與當日兄弟葉明夏死在懷裏何其相似。他抬起頭去看相思月,卻被層層士兵阻了視線,那一張張臉上皆是悲痛,有新兵甚至悄悄抹起了眼淚。他們和他一樣,都在強忍著沒有說話。
“殤陽關是帝都的大門,宣花城是帝都的角門,論起重要性來說更適合突擊,贏天和沒有一鼓作氣攻下宣花城是一個敗筆。”花子虛笑得有些咳嗽,好一會兒又繼續說下去,“如今宣花城已無名將鎮守,我死之後,賢侄莫辭辛苦,便替我擋住贏天和吧。”
葉知秋輕輕點頭,“我來此處是受五殿下小白的托付,原本就是想來幫助宣花城。”
花子虛愕然,忽的苦笑,“原以為未來帝王人選要從赤炎殿下和藍璞殿下之間產生,卻不料他們二人竟沒有小白殿下的遠見卓識啊......這東陸雷烈王朝,怕是波瀾不斷了......”
葉知秋沒有接話,早在雲中城時,他就知道這五殿下絕非池中之物,小小的孩子卻性格堅忍,是一條不甘困臥沙灘的龍。
“罷了......扶我起來吧,我要站起來......”
葉知秋用力攙扶著他,慢慢挪到了城牆邊,遠方的軍營燈火仍明,是贏天和在整頓士卒。花子虛貪婪地呼吸著空氣,淡淡的血腥氣還在風裏流傳,那麼熟悉,卻又那麼讓人心安,他側了頭,風裏獵獵的戰旗還在城頭高杆之上,被火燒去了半幅,剩下了一截似乎也有掉落的可能。
“眾軍聽令!”
花子虛背對著戰士們向城外大喝一聲,仿佛燃燒了最後一絲生命之火,誓要將最後的力量用盡。
“從即刻起,宣花城交由雲中葉氏家主葉知秋統領!違令者斬!”
“喏!”
戰士們的聲浪高上雲天,含淚應和著主帥的吼聲。
花子虛終於舒出了最後一口氣,歪倒在葉知秋的懷裏。
甲葉鏗鏘,全軍拜伏在地,靜默著送老將軍歸天。
那一麵殘破的旗幟,終是被風吹落,飄零如葉。
清音悄悄流瀉在空氣裏,隱隱跳動著火焰一樣的熱情,從城頭上滑到了半空中,這聲音沒有悲愁,沒有淒涼,有的隻是層層不絕的軍陣推進之意。
魅靈女子在火光下盤膝而坐,膝上橫置了兩把長劍,輕輕彈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