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風穀的戰士們撤出了戰鬥,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在這個圓裏,是十三個夕陽穀的將風,每一具將風的身體上都是殘破的鎧甲,精製的兵器上缺口猶如狼牙參差,沒有多大的殺傷力了。此時的夕陽穀河絡們被完全包圍了,抵抗下去沒有太多的意義,戰局終於被和風穀掌握在手中,盡管和風穀為此付出了將近一百三十個戰士的生命。
這場夕陽穀的暴動就在片刻前結束,在他們失去了支援的片刻之前。
戰場上出現了詭異的沉默氣氛,連夜風似乎也沉寂了下去。
高達兩丈的誇父族屍武士忽然停止了戰鬥,他們無意識地抬著頭,黛藍色的天空上星辰晦暗,一片片細雪悠然落了下來。這三個屍武士,身體被和風穀的弩箭射穿了,黑色的鎧甲早已零落,甚至有兩個屍武士隻剩了半具殘軀,可是沒有鮮血流出來,唯一完整的是他們的頭顱,唯一不變的是他們體內散發出來的濃濃的腐臭氣息。
人們奇怪地看著這三個屍武士,而他們在看著天空。但他們何曾能看見什麼?他們空洞的眸子裏映不出星辰與白雪,他們隻是像石雕一樣站著仰望天空,仿佛在聆聽著遠古時代神靈的諭示,安靜得極為恐怖。與之前他們宛若殺神一般的狂暴比起來,現在的樣子更加讓人心底冷透。
很多人都暗暗驚呼了,人們看著這三個屍武士慢慢鬆開了手,狼牙棒跌落在地麵上,他們巨大的身軀跪在了地上,那頭顱卻仍在昂起。
也許是誇父一族最後的驕傲吧......書岑覺得有些敬畏。
戰鬥至此就算是終結了。
和風穀巨大的寨門打開了,一輛小車在三隻馱鼠的牽引下飛奔過來,車上是那名年邁的評議會長老,他的身後,玉珈蘇行靜默無聲。小車穿過了和風穀戰士們的包圍圈,徑直停在了一眾夕陽穀將風的麵前,在高達的將風麵前,小車顯得渺小了許多,但長老的氣度卻在高漲,他冷冷地看著其中一個夕陽穀的將風,那是一個巨猿形製的將風。
“事到如今,麻書娜兒,出來說話。”長老低聲喝道。
巨猿隻是稍微沉默一會兒,就單腿跪在地上,它的頭顱忽然掛到了後背上,麻書娜兒便從中跳了出來。這個偏激的女人狠狠瞪視著長老,輕蔑地冷笑,“這不就是你希望看到的嗎?又一次懲罰了‘叛神者’,多麼榮譽的一件事啊。”
長老須發皆顫,一手拍在小車扶手上,“夕陽穀的阿洛卡,你喪失了作為首領的資格!你發動這次暴亂,已將夕陽穀置於死地!”
“哈哈哈哈......”麻書娜兒爆發了一串大笑,“你們又一次成功了,不是嗎?夕陽穀,我既然敢做這個決定,就早已不把自己當成夕陽穀的首領了,我來這裏,隻為我的兒子!不要把夕陽穀拖進來,夕陽穀的子民毫不知情!”
長老沉下麵孔,“但你既然是阿洛卡,就該知道你的一舉一動事關整個夕陽穀,你這麼做,要夕陽穀的子民如何抬起頭來?”
玉珈蘇行心下大驚,一瞬間就明白了他話裏隱藏的含義。她站在這長老的身後,朝著麻書娜兒猛使眼色,心急如火燒一般。
麻書娜兒卻沒有回應這個人類,隻是冷冷地迎上了長老的目光,猛一咬牙,她低聲喝道:“你在逼我?”
長老沉吟不語,左手的權杖頓了一頓,銀色的光芒流動在權杖之上,這是一柄裁決之杖,就在十多年前,裁決了一個名為“火焰哥舒”的夕陽穀河絡,兩日之前,也是這一柄裁決之杖裁決了兩個“叛神者”,而在今夜,也是這一柄裁決之杖,即將裁決一名阿洛卡。
“真是律法無情啊。”麻書娜兒依舊在輕蔑地冷笑,她轉過身去,看了看十二個親兵近衛,殘破的將風身體正在述說剛才戰鬥的慘烈,這些親兵,幾乎是夕陽穀最精銳的力量了。一種苦澀填滿在心裏,她忽然覺得自己很累,可她沒有休息的時間,她必須為自己的族人留下一點種子,可以讓夕陽穀重新煥發風采的種子。
“你們怪不怪我?”
十二個將風以沉默來回應她,他們自動排成了一列,半跪在首領的麵前。
麻書娜兒欣慰地笑了,“你們從來都不會違逆我的,我為你們驕傲,那麼就讓我這個阿洛卡為你們留住生命吧,算是我給你們的回報。”
依然是沉默,但十二名將風都站了起來,手裏即將斷折的武器再度握緊。
“不要戰鬥了,你們已是夕陽穀最後的戰士,夕陽穀還要靠你們守護的。”麻書娜兒走了過去,一一擁抱了他們,“我死之後,你們把我的屍體帶回夕陽穀,就埋葬在穀口吧,黃昏的時候,那裏的夕陽是最美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