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雲川這一係的水路裏,秋林渡著實隻是一個很小的渡口,每年來往客商都會趕在冬天來臨前與北邙山的河洛做最後一次生意,若是遲延了時日,大雪覆蓋北邙山時,進出的道路就難行得多了。所以在冬天,秋林渡一向冷清,但是今天,熱鬧得似乎過了分,甚至有人燃放鞭炮、敲打鑼鼓,不知道的當然會認為此地提早過著新年。
一黑一白兩匹駿馬慢慢穿過小鎮,馬上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但笑不語,悠然緩轡前行,在她身旁,一個藍衣少年頻頻回顧,眼神複雜難明,似委屈,又帶了些許興奮。在他們身後,一眾本地人和商客們或是怒目以待,或是咆哮歡呼,猶如驅趕著晦氣。
馬上的人正是剛剛拆了人家客棧的相思月和羽化。若非剛才羽化顯示了妖魔一般的手段,怕是他們要群起而攻之了。
“魔王呀,就是不招人待見......”羽化在馬上長籲短歎,“惹得本魔王火起,一把火燒了這鳥村子。哎,對了,我們去放把火怎麼樣?橫豎我也知道怎麼使用魂器了哈,不怕打不過他們哩。”
相思月仍是笑,也不理會他,隻管策馬慢行,閑適得像是出來踏春的大家閨秀。
羽化沒法可想,自忖也是做不來那等惡事的,隨口問道:“現在去哪裏?聽人說前麵沒有地方落腳的,而且前麵還有個叫‘苦溪’的地方,他們說那裏生人勿近。”
“便是那裏了。”
羽化楞了一下,不經意地看了看她,陽光在她半邊麵頰上騰了輝暈,隱約竟是有些奪目,而那表情,分明帶了一絲的愁鬱,他看不懂這表情裏蘊含的意思。
沿著寒雲川的流水而行,本是個把時辰的路程,楞是在相思月的緩行中折磨出兩個對時,待他們到了一個分支處,相思月撥了馬頭朝一條細長蜿蜒的水路行去。羽化細細打量著前方,這條小溪也不知通向何處,隻見著水路兩旁怪樹連綿,陰沉森冷,越往裏走,寒意越盛,好似一下子就進入了深冬時節。
明月升空時,魅靈女子終於停了馬,微微吐口氣,翻身下來,牽了馬兒走進水邊一處樹林,離了小溪隻有數丈距離,她才站住了,用手輕撫著馬兒頸項。
四下裏水聲潺潺,明月淡輝在水麵蒙上一層紗衣,卻依稀能看到彌漫著黑色的霧氣。耳邊響著寒風穿林的怪聲,像是鬼怪壓抑的呼吸。羽化不由得緊張起來,頻頻張望左右,除了黑壓壓一片枝葉時而靜止、時而張搖,竟是沒有動物的存在,甚至水裏都沒有魚,這更讓他心裏發怵,總覺得脖子後麵涼颼颼的,回了頭又不見有東西。
“把帳篷搭好,今晚就宿營在這裏。”相思月淡淡說著話,將馬匹綁在樹上,徑自走到水邊,尋了塊大石坐了上去,全然不覺寒冷。
羽化發了好一會的楞,張口問道:“這裏?怎麼看這裏也不是善地啊,萬一跑出鬼來怎麼辦啊?”
“我等的就是他了。”
“......”羽化又是一陣發愣,“到底是妖怪......真不怕鬼......”
嘀咕著發泄一下不滿,他還是從馬背上取了包裹下來,自去紮起帳篷。到底是山裏待慣的,宿營這種事做得熟了,不一會就搭起個帳篷來,順手鋪了熟牛皮襯底的錦褥。稍稍歇了一會,他鑽出帳篷,就近拾了幹枯的斷枝放進帳篷去。
當他花了近半個時辰做完這些事情,才發現那魅靈女子竟然呆在石頭上一動不動,仿佛中了石化的咒語,隻是凝視了溪水。這就是苦溪,可是羽化不知道這種沒什麼靈氣的水流到底有什麼可看的,而相思月自從走進這裏,就一直若有所思的樣子,清冷而孤寂,渾不似血肉之軀。出了雲中城,一路上雖然簡單枯燥,到底是陪著美女,羽化自知是有點豔福的,可在這一刻,這女子出奇地沉默了,他感覺不到這女子有任何生氣。
羽化走了過去,抬頭看了她,挑個話題來說,“我其實想問一下啊,你幹嘛要幫我們?”
相思月攏了雙膝,右手撐了膝蓋拖了下頜,幽然望天。輕輕幾個小動作,卻發揮出巨大的魅惑來,羽化看得一陣心跳加速。
“我沒想過要幫你們什麼......”相思月淡淡地笑著,“我隻是想出來走一走,想一些事情,順便告訴你救默羽那丫頭的方法。”
羽化暗暗一咧嘴,咕噥起來,“那也不用到這個地方來啊,這麼陰森的地方哩。”
“這個苦溪,一般人不敢來的,因為這裏有怨靈。”
“怨靈?”
“很久以前有一個魅靈,他很有才華,可是新婚之夜他向妻子說出了自己的身份,然後他就被驅逐了出來,再然後被一個秘道家追殺。他死在了這裏,從那之後,這裏怨氣深重,動物滅絕,便成就了‘苦溪’之名。”